皇宮,大殿。
皇帝剛接到邊城八百里加急的急報,狠狠地在書案上拍打。
殿下的文武百官,看到皇帝如此,紛紛抱著笏板低頭不語。
只有為數不多的御史,接二連三地站出身來。
“陛下,息怒。”
“保護龍體為重啊!”
自從宋宴清上報皇子的罪責,大晉官員調動明顯,很多地方都有空缺。
戶部尚書錢歷社營黨結私,為二皇子大肆攬財養府兵,罪不可赦。
錢歷社秋后問斬,全府上下發放邊境。
如今戶部尚書一職,由戶部侍郎暫代。
若是此時開拔攻打韃靼,比起答應韃靼和親時,情況更不容樂觀。
皇帝看到大殿之下,半點皇子的身影都沒有,心就絞著疼。
可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他將目光放在宋宴清身上。
“離北王世子如何看待此事?”
做好準備被點名的宋宴清,當即站出身來。
“回稟陛下,依臣愚見。大晉此戰非打不可。
韃靼年前經歷雪災,無論是兵力還是軍糧補給,大不如前。
此時若是他們舉兵攻打大晉,算不得咱們毀約,而是韃靼毀約在前。”
皇帝沉著臉看他,“你應當知曉朕說的是什么!”
宋宴清自然明白皇帝什么意思,如今皇子不是在天牢,就是被禁足在各自的府中。
倘若此事他請命前往邊城迎敵,想來皇帝也會找到理由,赦免犯事情節較小的皇子。
也算是給眾位皇子一個臺階。
可宋宴清不想這么做,大皇子被逼身亡,大皇子妃母子也慘遭追殺。
此事的主謀雖是二皇子,但其他皇子能避而不見,顯然也是默認二皇子的做法。
若是如此還能輕易放過這些皇子,那大晉朝的江山,遲早得易主!
宋宴清低著頭,一字一句清晰道,“臣不明白,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瞪大雙眼看著他,臉色黑沉得想要滴墨。
他此刻甚至懷疑宋宴清,對皇位是不是心懷不軌。
按照這個勢頭下去,文武百官早晚會擁護宋宴清上位。
他與離北王一母同胞,若真按正統算,離北王是先太子之子,比他還年長幾歲,成為帝王比他更符合情理。
倘若有一天宋宴清登上皇位,大晉百姓也不會對正統之事,產生別樣的議論聲。
而這正是他最怕看到的場面。
不然他也不想刻意打壓宋宴清,讓自己變得像個徹頭徹尾的昏君。
皇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既如此,明日大軍便準備開拔事宜。
戶部尚書還未有好的人選,便讓吏部尚書陳愛卿幫忙料理一些事宜,戶部侍郎協力辦理。”
被點名的陳子榮和戶部侍郎,當即站出身領命。
異口同聲道,“臣遵旨。”
皇帝并未開口定下帶兵大將軍,下朝后便把宋宴清留下。
此時此刻,皇帝臉上流露出疲倦之色。
他本就上了些年紀,多年治理大晉朝,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
前些日子,他的幾個皇子,竟然被宋宴清查出,犯下瀕臨底線的大錯。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遲遲沒有下令做出嚴懲,就是不知道廢除這幾個皇子身份。
這大晉江山,難不成真要交到宋宴清手里嗎!
宋宴清看著皇帝眼下的烏青,一聲不吭地站直身子,等待著皇帝開口。
倆叔侄面對面相識許久。
最后還是皇帝嘆了口氣,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沒想到朕的兒子,竟然如此不堪大用。”
宋宴清神色如常,可接下來的話,沒有一句不是戳著皇帝的肺管子。
他道,“您有!”
“當年先皇對大皇子看重,讓您定要好生培養,請大儒受教大皇子。”
聽到大皇子三個字,皇帝變得激動起來,“朕有!大皇子是朕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孩子!
朕賞賜他最好的府邸,給他請最好的大儒當太傅。
朕忙于公務,只能命人查明他是否有罪。
當時你不在京,所有證據擺在朕面前。
朕只是將他貶為庶民,讓他去皇陵在先祖面前告罪。
可他竟然做出自戕的事情,絲毫不為自己辯解!”
宋宴清用淡然的眼神看他,“大皇子有沒有辯解,您不知道嗎?
您怕是知道大皇子被陷害,卻不得不顧及賈氏一族,當時為大晉捐贈銀兩。
您口口聲聲說大皇子,是您最喜歡最疼愛的孩子。
可您卻在先皇后病故后,將大皇子扔給皇祖母,甚至讓繼后的孩子,騎在大皇子頭上作威作福。”
這些您不光視而不見,為了坐穩超綱,利用賈氏一族的勢力。
可您萬萬沒想到賈氏一族,竟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即使暗地劃分封地給賈氏一族,他們也只會獅子大開口想要更多。
這些話縈繞在宋宴清心中許久,但他并沒有全部說出來。
畢竟他是君,而他是臣。
以下犯上的話,說到此已然足夠。
皇帝也知道自己行步踏錯,他也后悔沒有繼承先皇遺志,一鼓作氣徹底扳倒世家。
可他知道如今做什么都于事無補,他最出色的兒子。
死于黨爭,亡于兄弟鬩墻。
最終皇帝還是做出了讓步,“如今韃靼即將兵臨城下,你說說朕該如何用人?”
宋宴清沒想到皇帝轉變,只在一瞬之間。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或許皇帝早就想過當年之事,只不過不肯承認自己犯下的錯。
思及此,他道,“臣班師回朝前,讓秦將軍在邊城改變部署。
阿吉泰兵臨城下,以他的腦子不足為據。
秦將軍既能砍下可達爾的頭顱,以她這半年對更改部署的了解,取得阿吉泰首級想來不是難事。”
宋宴清的話,傳到皇帝耳朵里,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此時此刻,若是派宋宴清帶兵征戰,沒有人坐鎮新京城,皇帝還真有些不放心。
皇帝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如此甚好,糧草一事,朕會讓戶部盡快統籌!”
宋宴清告退,皇帝的笑容漸漸消散。
他打量著空曠的大殿,眼底流露出的神情盡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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