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七快馬加鞭回到大營時,暮色西陲。
她把馬匹交給瞭望臺下的士兵后,手心里攥著花名冊,往自己的營帳走。
她想要在靜謐無人的地方,打開冊子查看上面的名單。
主帥大帳。
宋宴清將手里的筆,輕輕放在筆架上,抬眸打量大帳四周,卻沒看到陸七七的身影。
他還來不及問話,便聽到暗一的聲音,“稟世子,康樂鄉主交代屬下,她今日要去一趟馮府。
檢驗制作羊襖子進度,確保冬日變溫前,守城的將士們能穿上。”
此話一出,反倒讓宋宴清有些啞然。
他看著矮桌上準備的茶點,絲毫未動,才明白這營帳里少了陸七七的聲音,竟然冷清得讓人感覺到一絲涼意。
“多久了?今日可歸?”
暗一想了想,道,“三個時辰。”
后一句問題,他答不上來,畢竟康樂鄉主并未交代。
而營帳里的兩人,都知曉馮語兒與陸七七關系甚密,說不定小姐妹相談甚歡,秉燭夜談也未可知。
聞言,宋宴清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吩咐暗一,“先去準備些她愛吃的吃食,說不定她會回來用晚膳。”
暗一怔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畢竟他從未見過世子這幅模樣。
況且世子方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備好飯食,期盼著丈夫歸家,哦,不,妻子歸家,這不是大戶人家的夫人,才會做的事情嗎?
怎么到了他家世子面前,地位完全掉了個個呢?
許久微動的暗一,很快引起宋宴清的注意,他道,“不去準備晚膳,還有何事稟報?”
此話一出,暗一這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忙不迭告退。
當他走出營帳,就看到魂不守舍的陸七七,腳步慌亂地往自己營帳的方向走。
暗一躬身一禮,“鄉主。”
可陸七七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絲毫沒有注意到暗一,直接從他面前路過,弄得他一頭霧水。
耳邊傳來一陣風,暗一條件反射地就像向后襲擊,可當他右臂向后揮時,卻撲了一個空。
他身后什么都么有,當他回過身時,便看到世子已經跑到康樂鄉主身后,去獻殷勤了。
暗一,“......”
宋宴清靠近陸七七時,便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在她身后喚了幾聲,絲毫沒有動靜。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界都喪失了感知能力。
為此,宋宴清兩步并作一步,大邁著步伐追上陸七七,走到她跟前,將她直接攔下。
陸七七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阻礙物,眼神茫然地抬起頭,當她看到熟悉的臉,攥著花名冊的雙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宋宴清看到她眼睛紅紅,嚇了一大跳,為了不嚇著她,輕聲問,“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聽到委屈二字,陸七七就有點憋不住,她低著頭小聲道,“語兒給我了一本花名冊,里面記載著馮家軍的將士名。”
宋宴清低下頭,就發現了她手里攥緊花名冊。
不知為何,聽到她委屈巴巴的聲音,他心里莫名有些慌。
在他看來,馮語兒將花名冊交給陸七七,想必與她父親有關。
思及此,他的心就有些抽疼。
陸七七抬頭,眼睛有些紅,她看向宋宴清,“我有些不敢看。”
回來的路上,原主與陸大山相處的畫面,猶如昨日之事,在她腦海中回放。
即便都是原主與陸大山的相處,可記憶卻在她腦海中浮現,久久不散。
陸七七前世被師父收養,自小在峨眉山學藝長大成人,可以說出了師父,身邊親近之人就是師弟師妹們。
她也曾渴望過親情,可師父收養的弟子眾多,嚴厲要求中的愛意,總是有限的。
故而,她從小到大都沒能分到幾分。
而陸大山疼惜她記憶,這種陌生的親情,還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發生。
此刻,她的情緒很復雜,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宋宴清在她眼里看出了不安,他道,“我與你一道看可好?”
當花名冊交到宋宴清手里,陸七七手里一空,好像壓在胸口的東西,減輕了一些重量。
那種感覺很微妙,卻讓她感知異常明顯。
是那種考完試,如釋重負的感覺。
宋宴清展開花名冊,在夕陽下仔細查看名單。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都快下山了,兩人像是不知道腳酸一般,筆直地站立在營帳外。
“找到了。”
宋宴清將花名冊,輕輕遞還給陸七七,指著花名冊上的一個名字,讓她看得清楚些。
陸七七接過花名冊,看到墨黑筆記的名字,上面畫著一道淺淺的紅痕。
丁字軍隊,百戶,陸大山。
片刻后,宋宴清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朱筆代表著...”
“死亡。”
陸七七汲氣,從花名冊上抬頭,看向他,“我知道。”
說罷,她才將心里最深處的想法說出來,“人死不可復生,可我不知道怎么跟阿瑤提及此事。”
此前兩姐妹并不知道陸大山的下落,可如今看到朱筆劃名,陸七七也不知道該不該隱瞞下去。
宋宴清抬起手,雙手搭上陸七七的肩頭,與她對視道,“你們的父親是為國戰死的英雄,馮語兒和幼弟能接受,馮將軍戰死沙場。
想必她也能明白此道理。”
是了。
馮子俊年齡尚且比陸瑤還小,兩姐弟維持偌大家業,還將馮家軍的祠堂,改成了學堂。
此等魄力與行動力,難以想象她們此前,還是被馮老夫人護在身后的孩子。
陸七七不過是當局者迷,當她想明白后,心中的一團黑霧也漸漸散去。
夜黑了,北風吹在身上絲絲涼涼。
陸七七卻覺得渾身輕盈,胸口的那塊大石頭,驟然消失不見了。
宋宴清松開她的肩頭,轉而去牽起她的手,“夜黑了,在外面忙活一日,肚子也該填點東西了。
我讓暗一準備了吃食,有辣口的菜,還有你愛吃的辣牛肉片。”
陸七七輕輕點頭,任宋宴清牽著她往大帳里走。
兩人的營帳相隔不遠,可陸七七卻覺得牽著她的大手,在這冷風黑夜中十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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