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
宋瑾容帶著秦舒來到床前,探望安若晴。
路夢平則是暗自拉了辛寶娥一把,給她使眼色。
主仆二人相處多年,早有默契。
辛寶娥在不驚動秦舒她們的情況下,悄然退到門外。
她眉頭微皺,淡淡道:“平姨,什么事?”
路夢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把剛才那些傭人說的話,轉述了一番。
她是辛寶娥身邊最親近的仆人,不能說百分百摸得透這位四小姐的心思,但從她接觸秦舒以來種種異樣的表現,也能猜出幾分端倪——四小姐不希望秦舒跟辛家有任何關聯。
果不其然,她話音落下后,辛寶娥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那一雙向來清冷無波的眸子,此時卻似乎涌動著讓人不安的氣息。
路夢平心里有個大膽的猜測,忍不住地想要證實。
“四小姐,昨天褚家老夫人問起荷包的事情,您給她看的,并不是夫人的那個啊?”
她此話一出,辛寶娥倏然瞳孔微縮,警告地瞪向她,“這件事,你半個字也不要再提!”
“是……”
路夢平被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攝住,竟下意識地瑟縮了下。不過,也更讓她確定了心里的猜測。
宋瑾容坐在床邊的椅子里,跟安若晴聊著天,秦舒則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著痕跡地打量。
向來活潑的巍巍也明白此時是在探望生病的人,斂了性子,乖得像只小白兔,端端正正地貼在秦舒身邊。
“你看,我今天特意帶了小舒丫頭過來,她不僅會西醫,更是精通中醫,針灸把脈樣樣都會,讓她給你瞧瞧,沒準兒你這病呀就治好了。”
秦舒正在分析安若晴的病癥,冷不防被宋瑾容給點名,她只得快速回籠心神,朝安若晴看去。
四目相對,安若晴看著秦舒那張素凈清麗的臉,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她,卻還是忍不住生出幾分異樣。
真是奇怪,她總會從這個女孩子身上,聯想到年輕時候的自己。
褚老夫人的話還盤桓在她耳邊。
她收回目光,眼瞼微垂,唇間吐出一絲輕微的嘆息,對老太太說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病了這么多年,我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情況,我比誰都清楚。這個病只能拖著,預防它發作,治好是不可能的了。”
先不說她對秦舒醫術的懷疑,單說她這病,多少名醫看過都無濟于事,常年的藥不離身,早已磨滅了她對治愈的期望。
她根本沒有主動求醫的意愿。
巍巍小眉毛一擰,維護地說道:“辛奶奶,我媽咪可厲害了,你讓她治一下就知道的!”
秦舒趕緊拉了他一下,搖搖頭。
而后轉向安若晴。
她看出她的抵觸,心里微動,說道:“夫人說的沒錯,您的身體早已被寒癥折磨得千瘡百孔,虛弱不堪,想要徹底根治,無外乎天方夜譚,但是——”
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些許蠱惑意味,“如果能夠減少發病頻率,甚至是終生不再病發,不知道夫人是否愿意?”
“終生不再發病?”
安若晴眼中閃動著一抹亮光,但隨即想到什么,又快速湮滅了下去,唇角微抿,勾起自嘲的弧度。
“之前潘副院也說過,我若是能常年居于溫暖的室內,嚴格把控日常飲食,克制思慮,這病也就不會發作。可是,這樣沒有自由,處處小心的生活,和那櫥窗里的木偶有什么區別?”
安若晴苦笑地搖了搖頭,朝秦舒看去,“如果這是你說的終生不再發病的法子,那就不必多說了,因為我確實做不到。”
秦舒動了動唇,沒等她開口,辛寶娥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她從門口走進來,一邊輕聲說道:“我們全家人都勸過母親了,但是她執意不肯,說再多也是沒用的。所以這些年,我也只能按照潘老師的建議,研制滋補的藥方,幫我母親調理身體。”
讓秦舒幫她母親治療怎么能行?
秦舒,絕對不能跟辛家有太多牽扯。
辛寶娥垂眸,掩去了眼底深處的思緒。
宋瑾容聽著安若晴和辛寶娥的話,眼看這件事情就要作罷,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那……”
“我并非要讓辛夫人您做那櫥窗里的木偶。”
秦舒冷靜自信的嗓音響起。
宋瑾容眼底一喜,下意識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再看安若晴和辛寶娥,神色都有些意外和不解。
“秦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辛寶娥脫口而出,語氣露出幾分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緊張。
她不相信,連身為國醫院副院長的潘老師都親自下過診斷,說她母親的病毫無他法。秦舒又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除此之外。
她心里還有種很不情愿的感覺,那就是——不希望秦舒把安若晴治好。
雖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萬一呢?
萬一真的治好了,那秦舒勢必成為整個辛家的救命恩人,她與辛家的淵源又更深了一層!
辛家人跟她的聯系必定更加緊密,那秦舒身世隨時可能暴露!
想到此處,她又忍不住多說幾句,勸阻道:“你跟我母親才見過兩三次而已,可能對她的情況還不太了解,她這病只敢調養,不敢隨便亂治的。”
她極力闡明此事的嚴重性,好讓秦舒知難而退。
秦舒沒說什么,宋瑾容卻看了辛寶娥一眼,只覺得這平日里性格溫良,落落大方的辛家四丫頭,今天怎么說出的話,有些不對味兒。
不過,她自然是站在秦舒這邊。
“若晴,不如你先聽聽我家小舒的想法?”
安若晴點點頭,朝秦舒看去。
秦舒誠懇地說道:“辛夫人,能否讓我先為您把脈,以便更準確的判斷您的身體承受能力。”
剛才她雖然通過望聞,對安若晴的身體狀況有了初步的判斷。但要準確判斷她體內的情況,還是需要摸到她的脈象才行。
“承受能力?”
秦舒的話讓安若晴面露疑色,但想到自己剛才已經點了頭,而且秦舒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幫自己診診脈也沒什么。
她擱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抬起,伸到了床沿上。
宋瑾容自覺地起身退到一旁,秦舒上前,兩只并攏,精準搭上她的脈搏。
辛寶娥站在旁邊看著秦舒給安若晴診脈的這一幕,心里的緊張反而消散了,甚至有些可笑。
秦舒連脈都沒給她母親診斷過,就聲稱有治療辦法,看來,不過是吹牛而已。
是自己高看她了。
心里正想著,卻見秦舒將手指從安若晴腕上拿開,微微一笑說道:“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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