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梅花仿佛看到了紅燒肉糖醋排骨鋪天蓋地砸過來。她歡快地往外撲騰：“是袁大哥，他送豬肉來了！”
梅花撲騰著迎出去，果然來的人是袁建國。他跟屠宰廠的工人一塊兒，將半扇豬給扛了進來：“嬸子，這是你訂的豬肉。”
除了扛過來半扇豬，袁建國還提了一桶豬下水和鴨貨進來：“這是我送給嬸子做鹵菜的，這玩意兒現在不好弄，也就是過年了屠宰的豬和鴨子多，纏著我叔才弄了這么一桶。”
袁建國帶來的，還有賀巖讓捎回來的年貨，一部分來自黑市，一部分則來自食品廠。看著袁建國搬進來一堆的東西，白蘇覺得又可以過一個肥年了。他要給袁建國拿錢票，袁建國擺手：“賀巖已經給了，豬下水那些是我孝敬嬸子的，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再說了，我還有事兒要找嬸子幫忙。”
像袁建國這么厚臉皮的人，突然臉色還漲紅了。白蘇就猜跟蘇笑笑有關。那天從縣城回來，趙清柔跟她說過蘇笑笑和袁建國的事情，袁建國她媽和妹妹，特別喜歡性格爽朗的蘇笑笑。白蘇笑著接話：“建國，是想將你和笑笑的事兒辦下來吧？”
“嬸子，這你都猜到了。”
袁建國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媽的意思是，如果笑笑愿意，就年后將事情辦下來，將結婚證給扯了。”
“我怕笑笑不答應，想請嬸子做一下她的思想工作。”
袁建國這么說，白蘇問她：“那萬一笑笑考上了大學，要去上大學怎么辦？”
“那就去唄，我們家又不是供不起她上大學。”
袁建國咧開嘴笑：“蘇笑笑去哪兒，我就跟著去唄，反正跟著自己媳婦兒跑不丟人。”
改革開放馬上要來了，袁建國這種會做生意的人去哪兒都吃得開。他答應了不會阻撓蘇笑笑上大學，白蘇也樂得成人之美。“好，過兩天我找笑笑問清楚她的意思。”
白蘇笑著跟他說話：“我猜你還給笑笑帶了好吃的，趁著去藥坊那邊送貨，快去見見她。”
“嘿嘿，嬸子你什么都猜到了。”
袁建國都已經要往外邊走了，突然想到什么頓住步子：“對了嬸子，我剛剛開著車來給你送肉，看到有個男的鬼鬼祟祟在你家屋外頭轉悠。”
身為食品廠的運輸隊主任，年前又是廠里最忙的時候，賀巖和梨花怕是得二十九才能到家。賀巖不在家，長卿和蘭花又有自己的小家。只有她們三個女人住，的確得多留個心眼。特別是袁建國將半扇豬肉送來了，白蘇覺得，得將那個藏在暗處的隱患揪出來。等藥坊下班，白蘇將周長卿蘭花喊來吃飯，將袁建國跟他說的事情說了。“會不會是戚支書？”
周長卿猜測：“他上次落選后丟了面子，我看他很不甘心，馮嬌嬌跟咱們家有來往，就在她身上使陰招，偏戚校長是個糊涂東西。”
“是啊，馮老師今天還來找過我，說跟她公公婆婆吵得很厲害。”
蘭花攤攤手：“現在只等她男人戚國強回來，看怎么辦了？她說如果戚國強不替她撐腰，她真要離開前進大隊回城了，受不得這個氣。”
白蘇覺得很難說是誰？記恨她的又不止戚興懷一個，還有周鴻波一家子，苗翠鳳陸大軍那些人，并且之前賀巖讓劉癩子斷了一條腿，劉癩子多少應該會往他們家的人頭上懷疑。“不管是誰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個人得揪出來。”
白蘇湊近周長卿耳邊：“這樣，這樣……”袁胖子將半扇豬送來，白蘇將豬肉剁成一條一條，抹上鹽腌起來。肥瘦相間的豬腹肉，則用來剁成肉餡，灌臘腸。去年賀巖砌的土窯沒拆，灌好臘腸后，白蘇跟腌好的臘肉一起，一條一條掛在竹竿上，放在土窯里薰著。豬肉有錢票也不一定能弄到手，何況是半扇豬。也只有在藥坊上班的社員知青，能發五斤豬肉，白蘇她們家一薰就薰半頭豬，薰臘肉的味兒十里飄香，遠遠就能聞得到。桂花梅花跟著忙活完，將臘肉也薰了。“媽，我們上姐那兒玩去了。”
桂花梅花要走，白蘇喊住她們：“等等，我這兒忙完，跟你們一起走，我去你梁嬸子家，她從縣城回來了，我讓她教我織毛衣。”
“媽，你是要給秦叔織毛衣嗎？”
“是，給你秦叔織一件，再給你舅舅舅媽和展鵬各織一件，機器織出來的毛衣，針腳是細密，我還是覺得自己織的穿著暖和。”
白蘇邊鎖門邊跟她們說織毛衣的事兒。小梅花就挽著白蘇：“媽，那你也幫我織一件唄？”
“你姐不是給你織了，你都穿上了……”母女三個拿著毛線和織毛衣針邊說邊笑走了，隱在屋外坡坎下的人露出一個腦袋。等看到白蘇母女三個走遠了，暗處的人陰笑一聲，走到賀家院墻下。賀巖家這處宅子院墻挺高的，墻頭還埋了碎瓦片，有那個力氣攀上去也得劃傷了。那人像是對賀家還挺熟的，鬼鬼祟祟走到側邊的小門處，拿著一把刀子伸進門栓里一挑，門栓應聲而開。他還挺警惕的，東張西望一番，確定沒人瞧見，這才推開側門閃進屋。來到薰臘肉的土窯邊，聞到臘肉的味兒，他猛咽了幾口口水。然而，他卻忍住了誘惑。從爛棉衣里掏出一個瓶子，揭開瓶子要往臘肉上倒什么東西。隱在暗處的周長卿和民兵干事，還有大隊長葛慶民再也忍不住了。特別是做過民兵干事的葛隊長，他身手可矯健了，一個箭步躥過去，就將人給推倒在地。看到葛慶民將人制服了，周長卿跑過去揭開那人的帽子。“周大江，是你？”
民兵干事和葛慶民一起制服了倒在地上掙扎的周大江，葛慶民提醒周長卿：“周知青，你看看他剛拿的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