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郢盯著眼前的女子。
他不明白，這只孤魂野鬼是哪里來的底氣敢如此挑釁他。
“真當吾不敢殺你？”他聲音很輕，語氣卻透著極致的冷。
“你要是敢殺我早就殺了我，哪用等到現在。”甄小姷很是篤定。
趙宗郢眼神凌厲地盯著她，像是在用目光行凌遲之刑。
甄小姷勾了勾唇，歪著頭大膽地打量他。
“太子宅心仁厚風姿卓越，你嘛空有其表，不過，看在你這同太子一般的模樣上，你要是能天天哄我開心，我可以為你保守這個秘密。”
她真是在全身心詮釋什么叫作死。
趙宗郢眼簾下壓，眸底沉沉，表面上卻是越發平靜。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別人一刺激就上頭的人，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更何況，如今他忘情絕愛，更加理智。
甄小姷反復試探后，終于發現了這一點。
“你不覺得奇怪嗎？”甄小姷突然湊近他，用一種邪惡的語氣說，“你與甄小姷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你費盡心思要娶她，到頭來你卻忘了想娶她的初衷。”
趙宗郢霍然看向她，“你這話何意？”
甄小姷歪在靠枕上，懶洋洋地說道：“我在這個身體的記憶里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甄小姷知道自己活不久，就找來了一種能夠忘情絕愛的忘情水。”
“忘情絕愛……”趙宗郢低低復述了一遍。
甄小姷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陷入沉思后，她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雖然她一直強調自己是占據甄小姷身體的孤魂野鬼，但趙宗郢喝了忘情水后對這一點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如今她只能另辟蹊徑。
不過她沒急著什么都往外抖，對付一個聰明人，就得讓對方自己去調查真相，她要做的就是適當拋出一些帶有指向性的線索。
回到東宮后，甄小姷沒再往趙宗郢面前湊。
她得給他時間去按她鋪設的方向思索真相。
在她吃吃喝喝洗洗睡的時候，東宮主殿里的燈還亮著。
“殿下，該歇息了。”管事躬身提醒。
趙宗郢抬眸輕掃了眼管事，“退下。”
“是。”管事心里一凜，不敢多言，退出了主殿。
當殿門合上時，管事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自打神女無故昏厥開始，整個人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原先那種溫文爾雅敦厚可親的氣質被一種無形的威嚴取代。
東宮里的氣氛是一日比一日低沉，誰也不敢再在太子殿下面前造次。
殿上。
趙宗郢的目光落在那張曾經他與甄小姷一起就餐的桌子上。
他眉心微蹙，神情有些探究。
他原以為，自己整日守著一個不知何時才會醒來的半死人是為了報答她昔日救命之恩，就算所有人都說他對神女情深意重，他自己也只以為從前那些都是自己偽裝出來的假象。
可那只孤魂野鬼卻說，他之所以忘情絕愛，是因為喝了忘情水。
甄小姷魂飛魄散之前也不忘記給他弄來忘情水，這說明他之前對甄小姷的感情很深，以至于她離開前都在擔心他會因為她的離去而一蹶不振。
在他的記憶里，那個女子明里暗里都在為他策劃，為了明晰他的未來，掃清他前程路上的阻礙，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壽命。
他會愛上那樣的女子嗎？
情，究竟又是何種滋味？
殿上的燭臺因為沒人撥弄燈芯，一盞一盞熄滅，黎明將至時整個主殿陷入了黑暗。
又是日曬三竿的早晨。
甄小姷翻了個身，睜了睜眼睛，本來是想看看什么時辰了，余光冷不丁瞥到了立在床邊的身影，嚇得瞬間精神了。
待看清站的人是趙宗郢后，她沒好氣地說道：“你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把我的魂嚇跑嗎？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甄小姷已經死了，就算我的魂飛走了，還會有別的孤魂野鬼來搶占這個身體。”
“那忘情的藥可有解藥？”趙宗郢面無表情。
“你一個滿心都是事業的人要什么解藥，再說了，甄小姷早就魂飛魄散了，你就算解開了忘情水的效果，也于事無補。”
“解藥何在！”趙宗郢語氣一沉。
甄小姷挑了下眉頭，抬手墊在自己臉側，戲謔地瞅著他：“解藥是沒有，但辦法有一個。”
“說。”
甄小姷歪頭打量他，就是不說話。
趙宗郢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眼神里帶著審視和警覺，“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甄小姷笑了，轉了個身，趴在了床面上，臉貼著軟枕。
“想知道辦法，先給我捏捏肩，讓我舒服了我就告訴你。”
趙宗郢站在床邊靜靜看了她幾息，轉身就要走。
“嘖嘖，虧她為你魂飛魄散，你卻連這點付出都做不到。”甄小姷趴在枕頭上懶洋洋地嘲諷。
一只手觸上了她的肩頸處。
冰涼的觸感刺激得她一激靈，她正要轉頭去看，那只手已經捏住了她的后頸。
力道不算輕。
只要再重一些，她就完成了她的作死計劃。
她默默閉上了眼睛。
可等了等，等來的卻是那放輕的力道，和緩緩的推動。
“用點力呀，沒吃早飯嗎？”她故意刺激他。
下一瞬，一個指關節頂在了她肩背上的某個穴位處。
“哎呀呀，輕點——”她痛呼出聲。
但那只手的主人卻偏生要和她作對，不但沒放輕，還偏往她容易酸痛的穴位使勁。
“痛痛痛！”
“你要不還是殺了哎呀！”
“大哥，我錯了……”
可能是這身體躺太久了，到處氣血淤堵，摁哪哪就痛。
屋里蕩著甄小姷吱哇亂叫的聲音，卻把外頭不知情的人聽紅了臉。
小半個時辰后，屋里的喊聲才小下去。
“夠……了……”
甄小姷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有氣無力的。
趙宗郢收了手，起身撣了撣衣袍的褶皺，他看著趴在軟枕上像只翻不了身的咸魚的某人，唇角微勾。
這兩日受的氣，在她一聲聲求饒的喊叫聲里一點點消散。
“若不將你想的法子說出來，便叫你日日受這錐心之痛。”他都沒察覺，他這威脅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輕松。
“大哥你做個人吧，”甄小姷咬牙切齒地瞪向他，“這個身體的主人可是為了你魂飛魄散的，你竟然狠心這么折磨她的身體？”
“既已魂飛魄散，我如何對待，她左右都感受不到，至于你……”
趙宗郢唇角揚起，“痛死，也活該。”
甄小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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