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日漸繁華，比起陰山瞳主一家獨大的時期，如今對外貿易多了不少，林子里開發也更加完善。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來到了旅游景區。
只是再往上走就會被山腳鋪子的老板攔下。
“這地方可不興上去。”
“為什么？這山景色這么漂亮，難道不是景點嗎？該不會是有主人的吧？”想要登山的人詢問，覺得這么大一座山買下來也不太現實。
畢竟漫山遍野都是桃花跟竹林，也沒什么經濟價值。
誰知道老板樂呵呵回了句，“你還真猜對了，這山確實是有主的。我們生意能這么大，全都靠這座山里的天然蔬菜瓜果跟動物，所以也不能放你們上山。”
登山的人被勸走，卻不死心，“有什么了不起的，山這么大我就不信沒小路可以上去。”
嘀咕完，那人真就繞在外圍走，結果整整走了兩個小時，發現山下全被鋪面圍了起來，并且人流量之多，比一線城市還要繁華熱鬧。
只要他想上山就一定會被攔截下來，四周戒備比鐵桶還要嚴格。
后來他雇了輛摩托車，循山跑了一遍，發現半點空隙都沒有，這才敗興找了個面館坐下，興致缺缺盯著山上發呆。
老板娘端面過來。
他不甘心問道：“為什么就是不讓上去呢，你們在山下生意都這么紅火，要是能開發到山上，不是更掙錢嗎？”
“呵呵，那也要有命掙才行啊。”老板娘像是看多了他這種登山客，看客人不多，干脆坐下跟他嘮嗑，“這山上可住著很多妖怪呢？山西面有魔氣所化，已經快要飛升的瞳主，當年扛著一把刀差點把所有圍攻的宗門都滅了。而另一位就更厲害了，掌控著整座陰山命脈的神秘老大，誰都沒見過他，但周邊商業圈跟山上的風景都是他想出來的，連瞳主都避讓三分的人物，你說可不可怕。”
“而那位不喜歡人類上山，一進去就被桃林困在里邊，直到死去。所以不是我們不讓你上去，那也是為你好。”
登山客吃完面，出了飯館，再次回頭望向滿目繽紛，據說四季不敗的桃林，只覺得萬分惋惜。
但為了保命，到底沒再嘗試進山。
而這會兒西山卻很熱鬧。
因為陰瞳突破了無垢體，所以今年的生日決定大辦。
別墅里外裝點得奢華時，有精怪捧著一個小盒子進門。
“瞳主，這是東面送來的禮物，說祝您生日快樂。”
東面，指的是陰瞳原先的地盤。
禮物誰送的，自然不言而喻。
客廳沙發上，盤腿打著游戲的陰瞳看也不看，抬著下巴指了指禮物堆，“扔那兒吧。”
“好的，老大。”山精見怪不怪，畢竟他們跟東面有仇，陰瞳向來不待見那邊的老大也很正常。
估摸那邊也不會送什么好東西。
山精走到各地送來的禮物堆旁，隨手丟了進去。
等生日過來，這些禮物就會被隨手分給他們這些手下。
滴滴答答。
客廳里游戲聲一直沒停。
陰瞳似乎打上癮，連晚飯都不吃，一直玩到別墅里的傭人都休息了，才丟下手柄，發了下呆，最后咬了咬唇，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氣，起身重重踱步走向禮物堆。
該死，怎么那么多？
到底丟哪里去了，那么難找！
半個小時后，她氣喘吁吁坐回沙發，手里抓著那個禮物盒。
盒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
掀開一看，里頭是一顆黑漆漆的丹藥，蓋子上有說明書。
‘可助突破一個大境界。’
陰瞳眉心重重一跳。
她現在是無垢體，要是再往上突破就是飛升了。
而且她一點也不懷疑這藥的作用，畢竟當年對方封印魔沼的天階碎片還掛在她脖子上，后來還用陣法生生斬斷了她跟魔沼的聯系，讓她不用再受牽制。
制藥，布陣，經商……他幾乎樣樣在行，傳聞飛天渡的藥師門門主年輕有為，可在她看來卻是智多近妖，強得有些變態了。
而且天階碎片這種東西，是說找就能隨便找來的嗎？
她循著江自衡這個名字往下查，果真查到了點東西。
那是幾十年前發生的一樁舊案，末日危機。
有一個欺師滅祖的邪修策劃了一場驚天復活局，最后被師父親手抹殺了飛天渡的萬丈瀑布之前。
江自衡，烏衡。
陰瞳不蠢，有心自然什么都沒查到。
可她不明白，以烏衡的能力，早就可以飛升才對，但偏偏對方不回藥師門，一直隱居陰山。
到了今天能送她藥丸，他也一副毫無打算的樣子。
陰瞳翻來覆去怎么也想不通，憋了一肚子氣，到底在生日當天，趁夜去了東面，在熟悉的小院里見到了烏衡。
小院沒有重新裝修，看上去有些簡陋，院中少年也是一身青衫長袍，正在墻角下擺弄幾盆蘭花。
淡淡月光落下來，他側臉溫潤，眉眼似乎越發俊美，幾近妖異。
察覺到院外的氣息，烏衡抬眸，也不驚訝，只是溫聲笑道：“你來了。”
陰瞳不禁一陣恍惚，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她天天送飯，兩人都假裝是無名小卒在院子里吃喝的時候。
“是對藥有什么疑問嗎？”烏衡洗了手，請她在桌邊落座，直奔主題。
少年青衫長袍，氣質溫潤，端坐在那里真有股懸壺濟世的感覺。
如果沒見過他放出魔氣，笑吟吟問她一團團炸開的血霧好不好看的話，還真容易上當受騙。
于是陰瞳冷著臉坐下來，啪地把盒子甩到他面前質問，“給我這個做什么？”
烏衡：“助你飛升。”
陰瞳瞪他，“你想跟我一起飛升，繼續纏著我！”
烏衡搖了搖頭，“你放心，我不跟你一起。”
這下，輪到陰瞳怔愣住了，“你為什么不飛升？”
這才是她來的主要目的。
烏衡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直接坦言道：“因為我有跨越不過去的心魔，就是飛升也召不來劫雷。”
陰瞳皺起眉頭，短暫沉默了片刻：“因為你師姐？”
那位驚才絕艷的玄宗葉族長，據說當年讓不少人傾心。
“是，也不是。”烏衡垂眸，笑得有些無奈，“我只是一縷殘魂所化，承受了不該有的記憶跟執念，擁有一身本事的同時也怕自己最后會成為毀滅天地的魔頭，所以我這輩子，應該不會離開陰山了。”
不出去就不會害人。
也不會讓藥師門蒙羞。
陰瞳其實不太懂當年事情全貌，卻知道這是烏衡縝密思考后的最佳結果，但是，“你為什么要幫我？就因為我給你送了幾個月的飯？”
那她還親手把對方擄過來呢。
烏衡繼續搖頭，這回眼眸定定注視著她，有些認真，也有些溫柔。
“因為我喜歡你。”
砰砰。
陰瞳心跳驟然亂了起來，又撇開了頭，“你胡說！當年你為了留住你師父，寧愿毀了天階也不讓她飛升。現在你自己飛升不了，卻讓我走，算哪門子喜歡。”
見她氣得兩頰緋紅，比山腳的桃花還要艷麗，烏衡手指動了動，到底沒有碰她，只是低聲道：“正因為當初的江自衡做錯了，所以我才不想重蹈覆轍，我想執念這種東西，應該是可以克制的。我喜歡你，就該幫你，而不是阻攔你，是不是？”
陰瞳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因為她也不懂什么犧牲奉獻，喜歡一個人要成全，一開始甚至想把少年禁錮在院子里。
她抿了抿唇，“如果連我也走了，你怎么辦？”
烏衡看著她，微微一笑，“我會在這里長長久久地守下去。”
看看最后是心魔戰勝了他，還是他壓制了心魔。
“如果修煉上有什么困難，可以來問我。”
“……嗯。”陰瞳低垂著眉眼，悶聲應了下來。
那天之后，又過了很久。
小院里的桃樹換成了竹林，就像飛天渡上一樣的郁郁蔥蔥。
烏衡留了長發，梳了發髻，時常一身青衣短打游走在林子里，活得像個古人。
精怪們都覺得他是古怪，除非要事，否則都離小院遠遠的。
后來，他自己打造了一座木屋。
這是江自衡刻在骨子里的執念，他沒再抵抗，只是平靜地獨自居住進去，一過就是很多年。
期間，陰瞳來過幾次，卻只在林子外問他問題，每回走的時候也表現出對竹林的嫌惡。
“種竹子還不如種桃花，有毛病。”
烏衡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眸光總是深遠又幽暗。
劫云降臨那天，比他預計的要快。
他坐在屋檐下，手里還拿著一個小木雕，是給陰瞳的生日禮物。
“看來是用不上了。”
他望著天，刻刀刺入掌心，沿著紋路淌下鮮血，但他依舊沒有動彈，眼見著天雷滾滾悶在頭頂，喃喃自語，“沒用的，我是不會讓你出去的，這片林子已經布下了結界，你是阻止不了的。”
他不是江自衡，陰瞳也不會成為第二個江瀾。
所以天雷一道接著一道落下，他始終捏著那尊木雕。
直到最后一聲驚雷筆走龍蛇一般，半道突然拐了彎劈在了竹林上。
咔嚓。
砰。
烏衡扭頭看著被天雷劈開的結界，以及被砸穿的屋頂，一時還有些懵。
本該在西山選定洞府內渡劫的陰瞳躺在屋子中間，半邊軀體已經化成了魔氣，另外半邊在止不住地吐血。
天階沒有出現，她飛升失敗了。
“怎么回事？”烏衡起身奔過去，抱起她喂了一顆藥下去，見她形態穩定了才出聲詢問。
陰瞳咳了兩聲，眼見藥要被吐出來，又被烏衡一只手捂住了嘴。
她不由拍開對方的手，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道：“還能怎么回事，我也有心魔唄。”
烏衡：“……”
他不用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陰瞳推開他，艱難坐起身，“這下好了，起碼幾百年內修為都補不回來了。”
說著，她就要走。
烏衡沉默半晌，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終是嘆了口氣，“留下吧，我幫你療傷。”
陰瞳在門前止住腳步，低頭看到地上的小木雕，微微勾起了唇角，“好啊。”
從那以后，陰瞳就沒有離開過木屋。
東西山再次合并，精怪們對神秘竹林的敬畏心更重，自然也沒人發現隔三差五的，林子里總有兩道身影偷溜出去玩，又帶著很多好吃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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