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個人給我。”
他的聲音像磨砂紙一樣蒼老沙啞，每呼出一口氣都帶著腐臭味。
那是人之將死的味道。
白老大怔愣了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大師，要不等回去再……”
他再目無法度，也知道眾目睽睽之下不好辦太出格的事。
尤其還事關他們身上的秘密。
結果話還沒說完，老者卻已然等不及，虛空向后隨便一抓。
一個手下被強行吸過去，還懵懂不知所措之際，天靈蓋就被扣住了。
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按在上邊，當即開始運行的功法。
“啊！”
一聲慘叫過后，那名手下倏地委頓下去，縮成了一張皮掉在地上。
前后不過兩秒功夫，等對面幾人反應過來，人已經死透了。
“這是什么邪門功夫，也太嚇人了吧。”電鰻一個黑客宅男，哪里見過這場面，瞬間被嚇得面無人色。
蕭云霆等人皆是面色冷肅，連一旁的魯關術跟黑寡婦都隱隱透出了忌憚跟不贊同。
他們是法外狂徒沒錯，可也是一個人。
這般泯滅人性，以形補形的功法實在讓他們無法接受。
而吸食了手下的老者終于緩過一口氣，重新再睜眼時，狀態雖然不比之前，但好歹褪去了死氣。
“你當真是厲害，老道我行走世間數百年，很少遇到你這種天賦絕佳的孩子了。”他盯著對面的葉瀾，眼底的光芒比剛剛還要瘋狂，像是在看一塊一定要吃到嘴里的肥肉，貪婪又惡心。
“喂，現在她已經說出你的生平，就算我們贏了，你們還不走？”紅情走過來，將手按在桌子上，企圖驅逐對方終止比賽。
早知道這么邪門，一開始就不能答應的。
然而對方沒理她，還是一個勁盯著葉瀾。
“你說完了嗎？說完，可就輪到我了。”
紅情怒急，拍了一下桌子，“喂，你……”
剛一張口，她就感覺背后竄上一陣涼意，回頭一看，赫然對上一大團濃霧。
那濃霧不知何時形成的，快速凝聚成了一張人臉。
巨大的人臉張大嘴，作勢就要咬下她的腦袋。
在極度震驚與恐慌之下，紅情渾身僵硬，竟是無法動彈，正想著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里時，就見側邊襲來一陣微風。
風里帶著熟悉的味道，一下驅散了那張臉。
紅情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偏頭看到葉瀾收回的手，知道是她救了自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道：“謝謝。”
葉瀾搖了搖頭，讓她站到后頭，抬眸這才看向對面老者，緩聲說了一句，“請。”
老者桀桀一笑，也不在乎自己背后使陰招被唾罵，摸出剛剛裂開的龜殼，掰開一塊就往嘴里嚼。
嘎吱嘎吱。
堅硬的龜殼發出碎裂研磨聲，伴隨著老者夸張的咀嚼動作，看得人反胃。
那可是幾千年前帶進棺材里的東西，虧他下得去口。
然而他不僅吃，吃得很香。
很快，從他嘴角縫隙里流出一絲黑色液體，自下巴滴落后，半空又化成了黑色霧氣。
等霧氣齊聚足夠多時，在桌前便形成了一只黑色的烏龜。
烏龜面朝葉瀾，綠豆眼黑黝黝望著她，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她心中的所有陰暗面以及過去未來。
老者就坐在烏龜后面，隔著這層霧氣閉上雙眼，開始進行占卜。
這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卦算手段，稱之為言靈。
所謂言出法隨，是大祭司占卜算命的最高境界，既是不借助外物便能斷人生死，字字珠璣。
但一般人修煉不到這種境界，所以后來便有人嘗試生吃法器來增加肉體與神性的聯系。
效果自然是有的，不過后遺癥也很明顯。
龜殼有毒，會侵蝕五臟六腑。
老者這是孤注一擲也要拿下葉瀾當爐頂了。
烏龜越變越大，最后幾乎占據了整張桌子，渾身散發著黑氣，看上去就很不吉利。
周圍所有人都自動避開它的眼睛，下意識感到懼怕。
唯獨葉瀾坐著沒動，還與這只烏龜視線齊平，兩兩相望之間構成一幅奇異的場景。
明明該是巨鬼搶占上風，可因著女孩過于淡定從容的姿態，反而令其在氣勢上略勝一籌。
而桌對面的老者也從一開始的神色從容變成了疑惑，最后他的的閉著雙眼，眉頭緊皺，似乎是催動烏龜卜卦。
可依舊嘗試未果。
這下急壞了老者。
他額頭又開始冒汗，開始掐指用法訣加持，企圖找到突破口。
然而，巨龜的眼中看到的，依舊是一片空白。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喃喃自語，不信邪地又摸出一塊龜殼往下吞咽，霧氣增加一倍多后，烏龜幾乎凝結成實質。
看著更加滲人了。
葉瀾依舊在與之對視，一人一龜像是在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戲。
孩子看了或許覺得好玩，可場下周圍的人卻都知道其中兇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葉瀾似乎也不著急，看他還在摸索，便提壺自顧自斟了一杯茶開始喝。
那悠然自得的樣子，跟剛才白老大的做派一模一樣。
只是她更加從容，也更加優雅。
白老大氣得牙癢癢，這會兒心里已然沒了底，可也不敢催促老者，只能不斷盤著手里的一雙核桃，期盼著對方能給點力。
然而一分鐘后，老者噴出一口血，濺在桌面的烏龜上。
巨龜隨即消失，不復存在。
他雙手撐住桌子才勉強沒跌到地上去，再抬頭時，雙眼已然睜不開，兩行血淚自眼角滑落，觸目驚心。
葉瀾輕輕放下茶盞，問道：“算出來了嗎？”
老者咬著牙，不甘又憤恨，遲遲沒有開口。
大家都知道答案了。
白老大氣得心肝疼，可到底作為一幫人的頭目不能一而再地耍賴，于是當下站出來，主動道：“我們認輸了。”
說完，他走過去攙扶起老者，倒是比對一般手下耐心許多，還隱隱帶著一絲儒慕，“大師，我們先回去治傷，這事以后再說吧。”
這名大師是他們幾兄弟少年時便遇到的。
多年相處下來，早已亦師亦友很有些感情。
這次抓電鰻也是大師為了幫助他了解弟弟們死亡的真相。
弄成這樣，他對老者內心除了感激，還有一絲愧疚，正想從口袋里拿出烏衡給的那瓶丹藥先給對方服用時，倏地天靈蓋一緊，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按在了上邊。
白老大抬頭，呆呆看著面前的老者。
“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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