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
空蕩蕩的三個字回響在天地之間，那是來自神靈的問話。
葉瀾不得不答。
然而她并沒有如諸多歷史傳記中的偉大一般慷慨激昂宣布赴死，只是無奈苦笑道：“沒什么不同的。我也貪生怕死，想要茍活于世多看幾年世間繁華，只是我生來就享用了世上最好的資源，衣食無憂，功法傳承，連拜師門檻都是頂級的。既然享受了這些，總要還回去的，因果循環，這也是我的果報罷了。”
其實在很久以前，她就想過，或許自己出生便走上了一條既定的道路。
上一任族長則留下批命。
天之驕子，拯救蒼生。
前半句在她過往的年歲里得到了充分的驗證，那么剩下后半句也必定會在將來的某一日應驗。
她從不抗拒命運，也不怨天尤人，只是在南絮主張選夫時下意識拒絕了。
如果命運無法逆轉，又何苦禍害他人。
遇到蕭云霆，是她的劫。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那也是她的因果。
眼睛似乎對她起了興趣，接著跟她探討，“你如此愛世人？”
“不。”葉瀾再次搖頭，眉目清冷如畫，像比地上的花草還無情，“我只想救在乎的人。”
人都是自私的。
她做不到無欲無求。
只是今日她若不冒險求勝，他日怕是在乎的人一個都留不住。
“我從睜眼便開始沉睡，并不能理解你們人類的情感。”眼睛如實道，巨大得有些詭異的清亮眸底掩飾不住單純與懵懂。
葉瀾頓了頓，揚起一絲唇角，笑道：“雖然戰爭依舊會有，但這個世界還是有許多美好的存在。若您愿意蘇醒，可以到處去看一看，或許有一天能找到去處。”
她順勢回答了剛剛對方的問題。
神靈隸屬九州，本該是最自由的，但恰恰是這樣的無根之草也沒有了歸處。
葉瀾的建議也是發自真心的。
畢竟神靈淪為惡魔，是人類造的孽，如今出世也是人類的貪欲所致，說起來也是無辜的。
能夠說服對方的話，她也不想劍拔弩張。
眼睛陷入了思考，沉沉閉上了雙眼，不再回應。
葉瀾不敢催促，盤算著時間再度盤腿坐下，調理自己損耗的內勁。
這次沒過多久，天空中便有了回應。
“我答應你。”
聞聲，葉瀾倏然睜開眼眸，心口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得救了。
被送出黑洞時，葉瀾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被二長老連城扶住。
“族長，你怎么樣了？”看見她慘白如紙的臉色，連城當即探了她的經脈，發現內勁幾乎耗盡時嚇了一大跳，趕忙讓青藤拿了丹藥給她服下，“怎么會傷成這樣？”
說完，他想到一個可能性，眉頭狠狠皺起，眼底劃過一抹痛色，抬眸對上南絮的視線。
彼時南絮正好也望了過來，眸中的光堅定又決絕。
“撤！回玄宗！”
南絮下了命令，率先收回結印的手，脫離了誅仙陣。
其余長老也紛紛收手，匯聚過來后護著葉瀾就往飛機奔逃。
陣法還能困住惡魔一段時間，他們趁著機會找到蕭云霆就趕緊走。
這片領地，他們守不住了，也不想再用葉瀾的命去守！
“你們……”葉瀾被架著跑，虛弱地張嘴剛要說什么，就被連城一把丹藥堵住了嘴。
“吃藥，別說了。”他不想聽。
葉瀾好不容易把藥咽下去，又動了動唇，“先別跑，聽我……”
話還沒說完，又被南絮塞了一把丹藥。
“你孩子怎么那么倔呢？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就非得把命留在異國他鄉啊！”南絮氣得想捶她。
葉瀾險些被這一左一右兩把丹藥給噎死，只覺無奈又好笑，可內勁耗盡，她如今只能被架著往前飛。
可惜還沒走出多遠，眼前便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影子，那熟悉的眼睛讓眾人神經再次高度緊張起來。
“鬼王，你帶族長先走！”南絮想也不想就將葉瀾丟給了阿月，手中軟劍瞬時灌滿內勁，迎著巨眼便沖了過去。
然而還沒等她觸及那身堅不可摧的石頭，巨眼不過動了動瞳孔，強大的神識威壓浩瀚如煙海，頃刻間就將她打飛了出去。
“噗。”
南絮飛出數百米，堪堪穩住身形，張口便噴出了鮮血，臉色迅速灰敗了下去。
其余長老見狀不由心驚。
剛剛被困在誅仙陣時，對方明明還沒這么強的？！
南絮實力僅次于葉瀾，在古武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卻敗在一記威壓之下，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而在對方伸手豎起一道屏障后，全員更是皆被定在了原地，連企圖逃跑的阿月都被死死壓在了地上。
她是陰物，天生對抗不了神力，此時受控比其他人都要嚴重。
而失去攙扶的葉瀾也跟著一起從半空跌落。
眼見就要一起摔到滿是泥濘的濕地里，半空突然伸來一只大掌穩穩托住了她。
是巨眼。
“族長！”
長老團見她落入敵手，急得著急大喊，拼著內傷也要掙脫威壓去救人。
葉瀾勉強用內勁穩住身形，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口氣，找到機會開口。
“你們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她看著另一頭的眾人嘆了口氣，“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失敗了？”
“……”眾人集體一愣，隨后齊齊雙目圓睜。
沒失敗，那就是……成了？！
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葉瀾被托舉到巨眼面前，而一直只會亂吼亂叫的眼睛忽然口吐人言，“這些人，好像沒有你聰明。”
眾人：“……”
被人身攻擊了。
聞言，葉瀾盤腿一邊打坐調息，一邊勾起唇角，淡淡笑著回應道：“往后您會發現更多蠢笨的人類，造物主創造人類時，并沒有賦予我們強大的神識。”
所以才會看不開，產生貪嗔癡妄念，引發矛盾跟紛爭。
巨眼注視著她精致又蒼白的臉，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而后出聲道：“那你要去哪里？”
剛剛在意識里，他們聊到了歸處。
“我的故鄉在另一片廣闊的土地，但我現在要先去一個地方，解決一些事情。”葉瀾如實回答它，并且主動發出了邀請，“歡迎您到我的故鄉游玩。”
如今能喚醒這位神靈已經是萬幸，至于對方的去處，未來會對這個世界做出什么舉動，那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但她相信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會讓這位神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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