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連同剛入門的新弟子們，烏府大廳內外熱熱鬧鬧擺了幾十桌，滿打滿算也就是四五百人，放眼望去還有一半是入門不到半年的新弟子。
而姬氏子弟更加稀少，一個個看上去都是病弱相。
“哎，姬氏一族是守著飛天渡的神使，靠著天地賜予的靈氣而生，如今末法時代靈氣稀薄，他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要不是以藥供養著，恐怕還存不下這么多血脈。”烏行梟老爺子嘆著氣，說起自己入贅的家族也是一臉的惋惜，當時他選擇與姬氏女聯姻也不乏是為了留存住姬氏血脈的想法。
可惜天道無情，人力有限，承襲了姬氏大部分基因的子弟身體依舊不好。
“這也是我為什么要為阿衡爭取入仙山名額的緣故，雖說山中日子艱苦，但如果沒有醫仙前輩如此多靈丹妙藥的喂養，阿衡也撐不到今日。”
小時候的烏衡身體也很差，思來想去也只有仙山能救得了他。
坐在側邊的當事人聞言抿了抿唇，并沒有言語，畢竟仙山試藥跟十年艱難求生的記憶還歷歷在目，他暫時還無法釋懷。
葉瀾也不勉強他，只是看向烏星杰，轉移話題道：“姬氏無人能戰，那烏島主覺得那批新人如何？”
烏星杰雙腿剛恢復，無法長時間走動，所以依舊坐著輪椅，如今人逢喜事，精神好了不少，聞言含笑的眉眼才收斂了幾分，思忖后搖了搖頭道：“難堪大用。”
簡單的四個字，讓桌上靜了靜。
葉瀾沒有接茬。
烏星杰卻知曉她的意思，苦笑道：“先前是我被仇恨迷了眼，又自覺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其實以烏家目前的情況，對上桃花島，是毫無勝算的。這一點，葉小姐應該也很清楚吧。”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這樣點自己。
“可以戰，也可以贏。”葉瀾修正了一下他的說法，畢竟只是一個小島，即便烏家沒有一兵一卒，單憑她一個人也可以掃蕩干凈，但是如果烏家人要自己上的話，“烏家會損失慘重。”
可能這點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血脈就要被一朝散盡。
桌上所有人都停了筷子，氣氛逐漸變得沉重。
姬氏一族的人沒有吱聲，畢竟如今他們也要靠著烏家的藥續命，根本沒有發言權。
烏行梟作為姬家家主臨終前托付的現任家主，也自覺愧對姬氏，沉默不語。
烏星杰捏著酒杯，好半晌才嘆了口氣，釋然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也該由我去解決，不應該牽連族人的。”
這話卻是打算放棄開戰了。
葉瀾抬眸望向他，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風華絕代的男人在這十年的病痛折磨里生出了白發，心性也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說不惋惜是假的。
“戰可以戰，但需要從長計議。”她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奪回桃花島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所以她不會讓烏星杰獨自去送死。
活人為了仇恨赴死，是最愚蠢的行為。
烏星杰還想再說，卻被一旁的烏衡握住了手。
“爸，葉瀾的意思是，要奪回桃花島，不止開戰這一條路可以走。”
烏星杰愣了下，臉上帶著一絲茫然。
葉瀾一邊夾著菜一邊慢條斯理道：“先前我說過，如今桃花島掌權的黃家人急著找烏衡回去，甚至不惜對上醫仙，其中必定是發生了變故。”
“嗯，只要能找到問題關鍵，或許可以從內部瓦解他們。”烏衡順著她的思路分析，轉頭看向烏行梟，“爺爺，我們在桃花島有安插人手嗎？”
烏行梟被問得愣了下，而后也是一臉的迷茫地搖搖頭，“安插什么人手，我們烏家光明磊落，做不來這種事情。”
烏衡：“……”
他算是明白這場開戰有多不靠譜了。
烏行梟就不說了，一心沉迷藥術研究，兩耳不聞窗外事。
而烏星杰年少成名，雖說打造出了一個桃花島，可到底沒遇到過什么困難，唯一一次艱難險阻就是廢了雙腿又被趁人之危，一打擊就是十年故步自封的后院生活。
總結下來就是，這父子倆壓根沒有一點作戰經驗，只靠著一股莽勁在沖。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有再好再強大的隊伍，可能都得折在他倆手里。
葉瀾不好開口，于是烏衡當即下了決定。
“沒有商量好對策前，烏家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也別讓消息走漏出去。”
烏行梟跟烏星杰雖然有些不情愿，但看著已然可以撐起一片天的少年，還是滿心滿眼的欣慰，決定聽他一回。
飯后，葉瀾試著占卜了一下桃花島的事情，卻發現因為自己已經牽扯其中而無法窺探天機了。
“那現在怎么辦？”烏衡因為這事，也早早吃完飯來找她商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家，有了歸屬感，少年像突然間長大成熟了一般，不僅腦子轉得快，還學會了深思熟慮，“烏家的人都不適合打戰。”
起碼現在不能上。
毫無經驗不說，對上的還是一座海島。
他們是從神秘島中逃出來的，知道其中的兇險跟不易，事情并不如烏行梟父子倆想的那般簡單。
葉瀾坐在桌邊喝了口茶，幽幽地把問題拋回去，“那你有什么想法？”
為了父親跟爺爺，烏衡還真想過，當下也沒任何隱瞞，“我想自己先回島上看看，上次遇到的黃家人并不厲害，就算出事我也能應付，一個人也好脫身。摸清楚了情況，我們里應外合再行動也不遲。”
他說完，才發現對面的葉瀾在笑，唇邊抵著杯沿，在茶水裊裊升起的一縷輕煙里眉眼低垂，笑得有幾分……欣慰？
“果然是青出于藍，你比你父親優秀許多。”她喟嘆道。
烏衡被夸得有些臉紅，支吾道：“也沒有，這點事跟以前你處理的比起來，簡單很多。”
他其實都是跟葉瀾學的，無論處事方式還是邏輯分析。
“嗯，遇事不蠻干，沉著有耐心是好事。”葉瀾贊賞地點了點頭，同時也給了承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父親身處險境的。”
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來，她不會眼睜睜看著對方去送死。
兩人商議后便散了，葉瀾當夜就給蕭云霆打了一個電話。
“我準備去一趟桃花島。”
電話那頭，男人猜到了什么，“你自己一個人？”
“嗯，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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