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奶奶搖搖頭，“不過，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當年我家那么多古董，有的砸了，有的悄悄賣了，就只有這個汝窯葵花洗我舍不得動，這東西太難得了。”
“這些年,要不是靠著養貓，這東西也保不住。”
她低頭撫摸懷里的小貓，“這是我養的第三只貓。”
“它太小太瘦了，抓不了老鼠，自己弄不到吃的，我只能從嘴里省一口吃的給它。”
她神色凄然,“我那兒媳，看到我給貓吃糧食，越發克扣我的飲食，每頓只有半碗苞米粥，也就勉強餓不死罷了。”
蘇茜皺眉，“那你們生產隊隊長就不管管么？”
全奶奶搖頭，“隊長、婦女主任都來過家里好多次，只是又有什么用呢，當著人，他們就做做樣子，人一走，他們比以前更狠。”
蘇茜義憤填膺，“就沒有什么辦法能治得了他們嗎？”
全奶奶又笑起來，“你不必為我不平。”
“他們遲早有報應的，看看他們那個兒子，等他們老了，只怕比我的日子還不如。”
“好了好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睡吧。”
蘇茜和全奶奶一人睡一頭。
被單什么的果然很干凈,一點味道都沒有。
早上起來,蘇茜收拾好東西,從身上掏了五十錢，塞給全奶奶。
全奶奶死活不要，“我要錢沒用，錢到我身上很快就會被他們搜走。”
全奶奶將貓食盆子擦干凈，放到了蘇茜的旅行袋里。
打開門，就看到全奶奶的兒媳在外面，眼睛朝這邊望著。
蘇茜翻個白眼，將小貓抱起往外走。
廖叔跟六子已經在院子里了，六子看蘇茜抱著貓，“你抱它干什么？難道帶回去養？”
蘇茜點頭，“它在這里吃不飽，挺可憐的，我帶回去。”
一邊說著話，幾人一邊往外走，那女人忽然出聲，“慢著，你們不能走！”
蘇茜站住腳步，回頭厭惡的看著她,不知道這女人要搞什么花樣。
女人指指蘇茜懷里的貓,“這貓是我家的，你說帶走就帶走？”
她伸出手，“你要帶走也行，拿一塊錢來。”
六子呸一口，“你這女人想錢想瘋了吧，這破貓，看起來病歪歪的，還能值一塊錢？”
“什么玩意，我們不要了！”
六子將貓從蘇茜手上拿過來，放在地上，拉著蘇茜就走。
那女人在后面喊，“哎哎哎，你們要是嫌貴給五毛也行，這貓就是瘦了點，養胖了好看的。”
蘇茜停住腳步，六子皺眉，“你們這些小女孩，真不知道要這東西干什么，火車上也不好帶！”
蘇茜拉拉他的衣袖，“哥，要不，就給五毛錢算了，它真的好可憐。”
六子一臉的不耐煩，“算了算了，你自己拿錢給她！”
蘇茜從褲兜里摸出五毛錢，給了那女人，抱著貓走了。
女人笑嘻嘻的拿著錢，那老不死的不知道在哪撿的貓，天天費他們家糧食，這下好了，貓賣了錢，雖然不多，但是也不用再費糧食了。
走出門沒多遠，六子朝蘇茜笑，“怎么樣，哥跟你打配合打的還不錯吧。”
蘇茜笑著點頭。
六子瞥一眼那貓咪，“你真要帶著它回去？這貓瘦成這樣，殺了沒有二兩肉，也就值個五毛錢了。”
“嗯，我答應了全奶奶，我往后養著它。”蘇茜感覺貓貓抖了一下，趕緊摸摸安撫它。
廖叔看一眼蘇茜，忽然道：“那老人活不了多久了。”
蘇茜一驚，手里抱著的貓都差點掉了。
“怎么看出來的？”
廖叔緩緩道：“老人印堂發黑，大兇之兆，看她面相已經沒有生機，估計不會超過三天了。”
蘇茜一路沉默，到了另一戶人家，他們安頓了下來。
晚上吃了飯，蘇茜拿了兩毛錢，央求這家女主人給她煎了兩個荷包蛋。
看著天黑了，她端著荷包蛋往全奶奶家里去。
蘇茜沒走前門，從他們家后院圍墻的豁口進去，看全奶奶那屋黑漆漆的，她在窗戶上敲了敲。
不一會兒，窗戶打開了，全奶奶看到是蘇茜，眼里有些驚喜，小聲道：“小姑娘，是你！”
蘇茜將碗筷遞給她，“晚上沒吃飽吧，我弄了兩個蛋，您快吃。”
全奶奶看著蘇茜，眼里的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滴落。
珍貴的汝窯葵花洗她已經給了蘇茜，東西到手，她完全可以不跑這一趟，但是她來了，這說明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心也善。
全奶奶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雞蛋了，她用筷子夾起荷包蛋送進嘴里，慢慢咀嚼著。
蘇茜站在窗外，看得心里凄涼。
廖叔說老人家活不了幾天了，她希望廖叔說的不是真的，但是她又清楚，以廖叔的本事，只怕八九不離十。
老人給了她那么貴重的東西，她不能為老人做什么，兩個荷包蛋，只希望老人上路的時候，不要餓著肚子上路。
等到老人吃完，蘇茜小聲囑咐，“您剛吃，現在別睡，在屋里走動走動，消了食再睡。”
全奶奶朝蘇茜笑，“我曉得。”
“多謝你了。”
第二天晚上，蘇茜又弄了兩個蛋給全奶奶拿了過來。
她倒是想弄點肉，或者其它什么好吃的，可這里就只有這個條件。
全奶奶一點不剩全吃光了，蘇茜走的時候，她囑咐蘇茜，“明天不要來了，你是個好孩子，會有好報的。”
正說著，隔壁傳來全奶奶兒媳尖利的罵聲，“老不死的，你在跟誰說話？”
“一把年紀了，難不成你還偷人？”
蘇茜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全奶奶朝她揮揮手，“你快走。”
蘇茜只得走了，她要是跟這女人吵起來，全奶奶在中間只會更為難。
第二天早上起來，廖叔正跟蘇茜說，“這村里也住了三天了，該收的都收得差不多了，咱們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走，換個地方。”
蘇茜點頭，“那我收拾東西。”
收拾好東西出來正在吃早飯，就聽隔壁一聲嚎叫：“媽，媽你不能死啊，媽，你還沒告訴我寶貝藏在哪！”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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