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頭一回聽說雜役弟子能進內堂聽課，時衡這命也太好了吧！”
裴衍剛一進來，就聽到了幾個弟子的竊竊私語。他不動聲色，選了個靠外的座位落坐，抬眼一看，前方姜月的旁邊果然坐著時衡，正是原先他的位子。“嘖，是小師姐讓時衡坐那的，長老哪敢說不。”
“小師姐為何要幫時衡？”
“誰知道，興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據說他被貶為雜役弟子之前很受宗主青睞，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重回內門了。”
“說起來，我之前還以為小師姐偏幫裴衍，現在看來……”話沒說完，裴衍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冷冷掃了他們一眼：“預備鐘聲已響，按規矩，每個人都要肅靜入定。”
那幫人沒想到裴衍就坐在這，頓時一噎，表情十分精彩。正式上課的鐘聲也在此時響起。廣厄道人一眼看到門口的裴衍正扭過頭，似乎在和后面弟子說話，頓時心頭不悅，認為他果真是魔修習性難改，如此不尊重課堂。捋了捋胡子，廣厄道人冷聲道：“課前先抽查上一節課的內容，裴衍，你來前面，將這一座微型陣盤解開。”
姜月頭皮一麻。這些知識她上節課根本沒聽懂，翻筆記都要找半天，裴衍可能會嗎？肯定不能啊！廣厄道人課上得很籠統，教訓起弟子卻從不含糊，以往課前復習環節沒答出來的弟子，都被他當場施以懲戒，下場很慘。裴衍目不斜視上前，端坐在書案旁，觀察著面前的微型陣法，不多一會兒，便是靈力催入其中。姜月看在眼里，只當他是強撐鎮定，沒準正在陣法上畫小雞啄米圖呢。情急之下，她趕緊從筆記上抄下答案，捏在掌心，打算找機會丟給裴衍，讓他按照筆記來運行靈力，解開陣法。正想著，眼前突然一黑。廣厄道人仿佛知道她在盤算什么一樣，踱幾步站在她面前，牢牢擋住她看向裴衍的視線，竟然不動了！姜月面如死灰。她在腦海中迅速回憶之前沒答出來題的弟子下場——有的是被施了靈力的戒尺抽了一百次，有的是罰抄陣法圖譜兩百遍，有的是立刻被趕出去繞山門跑三圈，跑到累暈吐血……雖不致命，但都挺折磨人。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想讓其發生在裴衍身上。破解陣法的時間不到一半，裴衍便是靈力一收，淡漠道：“好了。請長老過目。”
姜月心都揪起來了。他怎么不多拖延一會時間，至少等她先想出來救他的辦法……那邊廣厄道人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微型陣法之上，看了看。表情瞬間由漫不經心，變成了震驚。正當姜月想著裴衍究竟錯得有多離譜時，只聽廣厄道人幽幽道：“不錯，這一座陣法，算是被你吃透了，絲毫靈力沒有浪費，便破解了出來。”
姜月求情的話梗在了嗓子眼，杏眸不可思議地瞪大。她沒聽錯吧？吃透了？那么難的知識點，旁邊時衡都還沒提出破解之法，裴衍竟然輕易破解了？不光姜月震驚，時衡也一時難以接受。前世裴衍囂張跋扈，從來只聽說他屠滅仙門砸了人家千年藥爐，以蠻力隨手一劈便抹去了人家的護宗大陣，從來沒聽說過他在陣法知識方面還有涉獵，時衡只當他是不學無術的草莽之輩，暗地里一直還頗有優越感。眼下，怎么裴衍想出破陣之法的速度，卻比起自己還快？廣厄道人抬袖一振，陣法運轉起來，裴衍的靈力在其中流動，催動陣法的根基，完全已經是被他的靈力徹底掌控，當真是用放大鏡都找不到錯處。不光比自己想出來的更快，還要更有效更好。時衡臉色更是難看。“還算不錯，下去吧。”
廣厄道人滿意的表情沒有維持多久，仍板著臉，不忘訓誡：“注意學堂紀律，切莫竊竊私語！”
“弟子聽命。”
裴衍沒有多余解釋，神色平靜走回座位。姜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喃喃道：“該不會，他早上天不亮起床，就是為了去外面推演陣法吧……”“小姐說什么？”
時衡沒聽清，皺起眉。“沒什么。”
姜月迅速收斂情緒，端正坐直：“聽課吧。”
一會兒像是想起來什么，扭頭對時衡笑了笑：“好好記筆記哦。”
時衡：“……”之前因為坐到姜月身邊而暗自喜悅的心情，此刻已蕩然無存。這一天姜月學得格外認真，課間時間也沒有如往常一般放松娛樂，而是全神貫注抄寫時衡給她的陣法圖譜。時衡一直坐在她旁邊，等著姜月與自己說話。沒想到等了一天，姜月除了幾句詢問課業的常規問題后，便再沒有詢問其他的打算，甚至連他身上的傷恢復得如何都沒有寒暄。時衡從滿懷期待，到略感失望，再到徹底抑郁。這份抑郁，終于在下課后抵達了巔峰。課后，姜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將目光移到時衡的筆記本上，目光帶著渴望。她今日雖然也仔細將新的陣法圖譜抄寫下來，但總歸沒有時衡的仔細詳盡。時衡從善如流地札記其推了過去：“小姐直接帶走即可。”
“誒，那多不好意思，不會耽誤你晚上復習嗎？”
嘴上這么說，姜月身體卻格外誠實，見時衡的確沒有收回的意思，抬手就將札記收進了自己的空間袋里。時衡淡淡一笑：“無妨，我已爛熟于心。若是小姐不嫌棄，我現在可以與你說上一二，或許有助于理解……”“今天不行，改日吧。”
姜月擺擺手：“我還趕著要回去把你的筆記抄完呢，就差一點了。”
時衡疑惑道：“為什么要抄？”
“哎呀，再過不久，丹藥課程和武技實訓就要開了，到時候課程更緊，要學的內容更多，我怕裴衍沒有時間復習，想趁早把筆記整理好，給他送過去。”
姜月順口說道。時衡郁悶一天的心情，終于在這一刻沉到了谷底，以至于再也無法維持嘴角的笑意。姜月有口無心地說完，才想起來壞事了，她才和裴衍說過，此后往來會盡量避著人的。但時衡那么善良平和，又處處為裴衍考慮，應該會不會宣揚出去吧？想到這，她轉身對時衡雙手合十，可憐兮兮道：“我答應過裴衍，以后幫他不會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
時衡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