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紡青就來了云瓷身邊伺候,但大多數她還是站在一旁看著云瓷忙忙碌碌。
有時云瓷在作畫,有時又看書。
“娘娘,您今兒看書的時間不短了,當心累著眼睛。”紡青上前一步將云瓷手中的書給抽走,指了指桌子上的銀耳蓮子羹:“蓮子祛火,娘娘應當多吃點蓮子。”
云瓷蹙眉。
“奴婢知道您是為了皇上的病日夜擔憂,所以特意叫人安排了這頓蓮子羹。”
紡青還將書遞給了夏露,并叮囑道:“娘娘的身子越來越沉了,日后不許娘娘再看書累眼睛了。”
夏露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又回想起了紡青下午的豪言壯語,點點頭:“是。”
轉過身紡青又自顧自的盛了大半碗的蓮子羹遞到了云瓷手上:“娘娘,為了小皇子,您可千萬要注意身子。”
紡青目光慈愛的盯著云瓷的腹部瞧,神色柔和,臉上的笑容都是溫柔的。
云瓷接過蓮子羹卻并沒有吃,而是將其放在桌子上:“本宮今日沒有胃口,改日……”
“那怎么能行呢,您若是不吃,腹中小皇子哪來的營養,尋常人家的婦人有孕肚子都比您大許多呢。”紡青臉色微變,又將蓮子羹端起來塞到了云瓷手中:“小皇子可是您將來的依靠,您再忍一忍。”
看著紡青短短幾天之內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儼然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這和第一次見面時卑微拘謹模樣截然相反。
見云瓷臉色隱隱有些難堪,紡青這才改口,緩了態度:“娘娘,奴婢……奴婢好歹也是伺候過人的,只是擔心您腹中小皇子營養不足,所以才會著急。”
圓心立即上前打圓場:“紡青姐姐有所不知,娘娘最不喜吃甜膩之物了。”
“可腹中孩子……”
云瓷緩緩起身不聽紡青的解釋,她知道只要妥協一次,日后鳳棲宮就沒有她拒絕的時候了。
適當的時候該敲打還是要敲打,以免有些人忘記了尊卑。
“你若喜歡喝,這碗蓮子羹就賞你了!”云瓷端起了蓮子羹,往紡青面前一遞。
紡青微愣,這還是她入宮之后云瓷第一次對她沒有笑臉,于是心里隱隱有些不痛快。
遲遲沒有接,反倒是眼眶紅了起來:“皇后娘娘是不是嫌棄奴婢笨手笨腳,僭越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云瓷將手中的蓮子羹砰的一聲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揚長而去。
紡青被當面訓斥,臉色一陣青白。
她沒想到云瓷會用這種態度和救命恩人說話。
圓心和夏露交換了一個眼神,圓心去追云瓷,夏露則留下一臉為難的看向了紡青。
“娘娘這個人恩怨分明,最不喜的就是有人插手過問,今日姐姐的確是僭越了。”夏露嘆。
紡青緊咬著唇更加委屈:“我不過是想讓娘娘腹中小皇子更加強壯罷了,唉,到底是人微言輕。”
“這叫什么話,娘娘待姐姐可都是很敬重的,這世上也沒有比娘娘更在乎小殿下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惹娘娘不痛快呢。”
紡青語噎,果然傳聞說的沒有錯,皇后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性情溫婉,今日只不過是粗略的試探一下,卻沒想到碰到了云瓷的逆鱗。
皇后并不好拿捏。
“都怪我好心辦了壞事,日后一定注意。”紡青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緒后起身就要去找云瓷賠罪。
云瓷去了一趟御花園散散心,走了幾步便坐在了錦鯉池旁,指尖挑起魚餌撒入池子里,看著又肥又大,五彩斑斕的錦鯉在池子里游來游去,好不愜意。
“娘娘不必和那種人動怒。”圓心勸。
云瓷輕笑:“本宮并未放在心上。”
對她而言,紡青不過是個將死之人,還有些利用價值罷了,等著沒了價值,她會親手捏死。
“想什么呢?”
不知何時傅璽來到身邊,坐在她身旁,還將薄披風搭在她的肩上,云瓷揚眉沖著他燦爛笑。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對了,那枚玉佩你追查怎么樣了?”
傅璽見她不肯說,也沒再繼續追問,目光也隨之落在了錦鯉上:“有些眉目了,這幫人也是個禍害。”
“倒是意外查到了蔣家不太消停,私底下動作不少。”
蔣大人從兵部尚書一路跌落到七品小官,又死了妻子,心中必定是不服氣的。
可他畢竟為官多年,手里還是積攢不少人脈的,兵部的幾個重要心腹都聽從蔣大人的。
尤其是從靖王世子入京吊唁之后,蔣大人的府邸就更熱鬧了。
“他倒是命硬,這么摔下來都沒事。”云瓷冷哼,傅璽聞言轉過頭笑著看向她:“那都是他自導自演罷了,就是方便旁人以探望同僚的名義上門議事。”
“你是說蔣大人的腿是故意受傷的?”
傅璽點頭,挑起指尖輕輕地撩起了云瓷鬢間的一縷秀發,將其別到耳后。
微風拂過,傅璽蜷起拳頭抵在唇邊咳嗽兩聲,臉色也越發的蒼白,滿臉的虛弱。
“你……”云瓷剛要問,廊下就闖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皇后娘娘,奴婢知錯了。”
紡青撲通跪在地上沖著云瓷磕頭,云瓷眉心一蹙,挑眉看了眼傅璽,傅璽已經轉過身將視線落在了池子中的錦鯉上。
“娘娘,奴婢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紡青哽咽,聽在耳朵里還有幾分嬌弱。
云瓷不說話。
涼亭內寂靜無聲,偶爾還有魚兒拍打水面發出的聲音。
身后夏露一路追過來,看著這幅場景,眼皮子跳得厲害,上前一把抓住了紡青的胳膊。
紡青的視線從云瓷身上徘徊,又流轉到了傅璽的背影,遲遲不愿離開。
好在,傅璽終于轉過頭看向這邊,瞥了眼紡青:“這丫頭眼生得很,是新來的?”
“她便是臣妾和您說過的紡青,在公主府救過臣妾,臣妾便叫人接過來放在鳳棲宮,紡青還會些醫術,正好可以照料臣妾腹中孩子。”云瓷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傅璽恍然。
“能救了娘娘,是奴婢應該做的。”紡青挺直了腰桿子,半張側臉對著傅璽,長睫微顫:“只要小殿下平安無事,奴婢就是豁出去性命也值。”
云瓷笑了:“過去種種磨難已經過去了,如今你是皇兒的救命恩人,將來又是皇兒的貼身乳嬤嬤,本宮和皇兒都離不開你。”
聽這話,紡青心里更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