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微風乍起,云瓷坐在椅下看著夏露忙里忙外,指揮著內務府的人團團轉,她嘆了口氣,悠閑地吃著點心。
“仔細點兒,別將東西磕壞了。”
“哎,你們注意些。”
夏露忙得腳不沾地,春芬也在一旁打下手,兩人生怕累著了云瓷,不一會兒小丫鬟在夏露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么,夏露先是皺了皺眉,隨后疲倦的眼眸乍然亮了亮,朝著小丫鬟揮手:“知道了,先去忙吧。”
隨后她提著裙子一路跑到了云瓷身邊,左看右看,悄悄說:“姑娘,葉妃出事兒了。”
云瓷長眉挑起。
“葉妃是假孕被陸側妃當場捉住了,已就畏罪自裁了,葉國公也被牽連收回了國公頭銜,官級連降三等。”
夏露原本還有些擔心姑娘入宮之后,會被葉妃欺負,現在沒了后顧之憂了。
“奴婢還真以為葉妃娘娘有孕了呢,原來是假的,葉妃膽子可真大……”
夏露還在喋喋不休。
云瓷將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放回了盤子里,拿出帕子擦拭指尖,又端起了茶遞到唇邊潤了潤嗓子,腦海里想的卻是傅璽昨兒說的話,會替她掃平障礙。
果然說到做到,如今又讓她多了幾分底氣入宮。
正想著慶祥公主身邊的人急匆匆跑來:“縣主,小公子犯病了。”
話落,云瓷臉色微變,起身道:“走!”
一路來到了公主府,迎面還撞上了幾個太醫,她腳步加快,問起:“小公子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奴婢也不知,今兒早上起來小公子就病懨懨的,吃了半碗粥寫了半個時辰的字,忽然就暈倒在桌子上,嘴里還有血跡流淌,公主都嚇壞了。”
云瓷聽著癥狀,心里隱隱有些擔憂,小公子的病原本能多撐一陣子的,結果前陣子在護國寺被葉嘉儀折騰嚇著了,提前發作了,身子也就越來越孱弱。
她這幾日給小公子開了藥方子,又用銀針護住心脈,盡量給他拖延些時間。
還有七個多月就能用心尖血了。
來到廊下時外頭站著一排丫鬟候著,隱約還能聽見慶祥公主焦急的哭聲。
她心里咯噔一沉,加快了腳步迎上前。
屋子里小公子臉色蒼白如雪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慶祥公主就坐在一旁兩只手握著小公子的手,嘴里一遍遍地呼喚著允哥兒。
“允哥兒,快睜開眼看看母親啊。”
丫鬟上前提醒:“公主,縣主來了。”
慶祥公主立即轉頭看向了云瓷,雙眸盡是擔憂,云瓷上前接過了小公子的手診脈。
脈象時有時無,氣若游絲,又抬起手扒開了小公子的眼皮瞧了瞧,瞳孔隱隱有擴大的跡象。
不好!
“云瓷,允哥兒是不是要出事兒了,本宮怎么喊都不應,他從未這樣過。”慶祥公主的聲音有些沙啞,手足無措地拉著云瓷的衣袖,指尖顫抖。
云瓷深吸口氣:“義母先冷靜下來,聽聽太醫們怎么說。”
“他們能怎么說?”慶祥公主沒好氣道:“一群廢物,竟敢詛咒允哥兒大限將至,允哥兒才五歲啊!”
太醫們被罵得一聲不吭。
其實也不怪太醫,這種病癥一旦發作的確很危險,除非是在現代立即動手術徹底根治。
云瓷抿了抿唇,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掏出銀針極快地在允哥兒幾處穴位扎入,先將心脈護住。
屋子里靜悄悄的,無人敢隨意開口,慶祥公主就在一旁默默看著,手捂著唇,偶爾溢出破碎的哭聲,咬著牙強忍著。
隨著允哥兒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似是在和死神賽跑,她連呼吸都放輕了,一枚枚銀針落下。
一個時辰后,允哥兒的臉色有所好轉,心脈被強制護住,暫時地脫離了生命危險。
云瓷早已經汗如雨下,整個后背都濕透了。
“怎么樣?”慶祥公主上前迫不及待地追問。
云瓷點頭:“暫時沒有危險了,不過還需要精心照看,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
慶祥公主狠狠地松了口氣,拉著云瓷的手激動萬分,看著允哥兒的呼吸平穩了許多,臉頰也逐漸恢復了紅潤,猶豫片刻對著云瓷說:“你過來。”
聽這語氣,云瓷心里隱隱有些不妙。
去了隔壁,慶祥公主將身邊人全都打發了,屋子里只有她們二人,慶祥公主也開門見山:“云瓷,本宮知道你醫術高明,只是迫于無奈隱瞞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本宮所求什么。”
云瓷默默聽著。
“今日本宮險些失去了允哥兒,他是本宮的命,他若沒了,本宮活著也沒什么指望了。”慶祥公主也不拐彎抹角了:“本宮要你盡快想辦法救允哥兒。”
“義母?”云瓷面露難色。
要救人,就是傅璽的心尖血。
可傅璽的身子根本撐不住。
“皇上的身子還能撐多久?”慶祥公主又問。
云瓷蹙眉,她忽然覺得慶祥公主對傅璽中毒的事知道一些內幕,思索再三后才說:“云瓷不知。”
面對慶祥公主半信半疑的眼神,云瓷面色坦蕩任由對方打量。
過了許久,慶祥公主擠出微笑:“云瓷,若是皇上和允哥兒只能活一個,你會怎么做?”
一句話,直接讓云瓷對慶祥公主心生警惕,她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且私底下周太后肯定找過慶祥公主。
甚至今日允哥兒的發病也絕非偶然。
“義母對皇上恩重如山,皇上不會見死不救的。”云瓷說,只要再挺七個月,兩個人都能活下來。
慶祥公主忽然站起身,背對著云瓷,聲音有些縹緲道:“云瓷,當年若不是本宮極力扶持皇上,今日坐上皇位的就是趙王了,先帝留給本宮一封遺詔,只要皇上肯救允哥兒,本宮愿意將遺詔交給皇上。”
云瓷蹙眉。
“你將這些話帶給皇上。”慶祥公主轉過身看向她時一臉認真,也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
從公主府出來,云瓷的心情似是有千斤重,抬起頭看向天邊烏壓壓的云朵,都覺得透不過氣。
“姑娘,咱們去哪?”夏露問。
云瓷長嘆口氣:“入宮。”
“姑娘,主子在云宅等您。”疾風忽然坐在馬車上開口。
云瓷一愣隨后點了點頭上了馬車趕回了云宅,此時的云宅已經沒了一個時辰前的熱鬧,偏院安安靜靜的,她看見了傅璽坐在桌子旁,迎面走了過去。
“你怎么突然來了?”
傅璽伸手倒了杯茶遞給她:“允哥兒怎么樣?”
“有驚無險,不過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云瓷如實回應,又將慶祥公主的話一一說給他聽。
傅璽緊繃著唇嗯了一聲,伸出手腕遞給了云瓷,云瓷氣得站起身怒瞪著對方:“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副身子根本禁不住取血!”
允哥兒有危險,傅璽亦然,可能這邊血剛取出來,傅璽就能毒發身亡,
就連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見她動了怒,傅璽只好將手收回,轉手拉住她的衣袖:“允哥兒還能撐多久?”
“我會盡力。”云瓷說。
要是兩個只能活一個,云瓷私心里肯定偏向于讓傅璽活下來,她沒有那么偉大,絕不希望孩子生下來就沒爹。
至于允哥兒,她會竭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
“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法子,能不能找到苑氏?”云瓷忽然問。
毒是苑氏下的,她肯定會有其他法子。
“從昨兒苑氏就失蹤了,找不到任何蹤跡。”傅璽私底下也在派人尋找,此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云瓷懊惱極了,當時就該一劍殺了苑氏,不該有所保留,她想起了陸硯辭換臉,于是說:“苑氏極有可能就在咱們身邊,她會易容術,只是隱藏得深,一定要想盡一切法子將人找到,多留意陸燕身邊,還有公主府那邊的異常,今日允哥兒發作,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手筆。”
她今日在公主府就已經懷疑了,甚至覺得慶祥公主還隱瞞了些什么。
“嗯!”傅璽點頭,又叮囑她:“除此之外你身邊也要小心。”
……
公主府
云瓷離開后不久允哥兒就醒了,慶祥公主將失而復得的允哥兒攬入懷中,激動地哭了。
“母親?”允哥兒抬起手輕輕擦拭慶祥公主腮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奶聲奶氣地說:“是不是我又讓您擔心了,以后我再也不出去玩了,乖乖留在屋子里。”
看著小人兒,慶祥公主心里糾結萬分,摸了摸他的腦袋:“怎么會呢,允哥兒是這個世上最乖巧的孩子,不會讓母親擔憂的。”
母子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后,慶祥公主的情緒才逐漸平復,哄著人睡著了,才肯離開。
“公主,縣主真的會將話帶走嗎?”丫鬟問。
慶祥公主長嘆口氣搖頭不語。
有些事她心里也沒譜,但要是有人阻撓了允哥兒活下來,她絕不會輕易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