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看著懷里的女友，想到查到的那些消息，心里泛起一陣陣疼。
“他們有個兒子，比你大三歲。”他將她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肩窩里，“交了個女朋友，正在談婚論嫁。”
轟隆。
耳邊仿佛有打雷聲。
沈清芙很害怕打雷，她不由得使勁往男朋友的懷里擠。
世界仿佛坍塌了，冰冷的氣息從裂縫里鉆出來，要將她吞噬進去。
她手腳都扒在男朋友的身上，像絕望的人抱住僅有的生機。
“他們在y市有套房子，市價七八十萬。”
“一個在菜市場扛貨，一個沒有固定工作，沒有副業。”
“他們的兒子叫張辰風，從小就愛攀比，上小學的時候就穿千把塊的鞋子。”
說到這里，謝無憂感覺懷里的人猛地一抽，立刻停下話語，用力抱緊她。
每個月工資加起來不到五千塊的夫妻，舍得給孩子穿千把塊的鞋子，衣服、文具、零食、玩具、零花錢更不用提了。
這樣的人家，居然養不起一個女兒，要把她丟掉。
謝無憂氣憤又心疼，恨不得讓那兩個人消失在世界上。他們出現干什么？只會傷害芙芙！
而沈清芙在男朋友的懷里抖了一下，就停了下來。
渾身緊繃著，控制著自己的怒恨和怨氣。
她小時候想戴的頭花，最喜歡的一朵頭花，才兩塊錢！
她那么那么想要，都沒有！
一千塊！他們給自己兒子花一千塊買鞋穿！
“怎么了？”忽然她從懷里掙扎起來，謝無憂忙問道。
沈清芙爬起來，跪坐在床上：“打電話。”
聲音發顫，極是不穩。
手機屏幕上的光亮照在她的臉上，臉色潮紅，線條緊繃，眼角似有水光，但又不是傷心的，而是巨大的憤怒。
她被氣壞了。
謝無憂也坐起來，盤腿坐在她身邊，跟她隔著一個抱枕的距離。
他這會兒不能抱她，會讓她泄氣。
“喂，小芙。”很快，電話接通了，傳來女人帶著困意的沙啞聲，“大晚上找媽媽——”
她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你還有一個兒子？！”
劉娟懵了一下，反應了三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女兒居然知道了？
誰告訴她的？
又花了兩秒，劉娟坐起來，聲音仍然溫柔：“是小謝告訴你的吧？”
“是真的？！”電話里傳來厲聲，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
小丫頭片子生氣了，劉娟心想。本來沒打算這么早告訴她的，既然如此，她就沒隱瞞。
“小芙，你聽媽媽講……”
溫溫柔柔的話，剛開了個頭，就又被打斷了：“他要結婚了？”
劉娟猶豫了下，說道：“是，你哥哥要結婚了。”
沈清芙沒有說什么，他不是我哥哥，你們也不是我爸媽。
她只問了一句：“你們給他買房子，還是給我買房子？”
這話甚至都不如剛才的語氣尖銳，稱得上冷靜了。
但就是這么冷靜的一句話，讓劉娟坐不住了，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起來，像被人扒了皮一樣。
“你這孩子，你……”劉娟有些生氣了，她說：“媽媽答應過你，砸鍋賣鐵也要給你買房子。你怎么不信媽媽？”
“那你多久能給我籌好錢？”電話那頭，沈清芙的神情已經冷靜下來。
像是被冰封一樣，整個人透露不出半絲情緒。
“這，媽媽要花點時間，你給媽媽點時間好不好。”女人的聲音開始有點埋怨了。
沈清芙嘴角冷嘲，說道：“三個月，夠不夠？半年夠不夠？兩年夠不夠？你總得給我一個時間，讓我知道你是誠心誠意的。”
“什么半年、兩年？”張志國被吵醒了，寂靜的臥室里，能聽到話筒里傳來的聲音，他不耐煩地吼道：“你哥的房子還沒著落呢！你做什么大美夢！”
劉娟本來不想這么回答的。
她還想穩住女兒。
但既然丈夫這么說了，她想了想，就道：“小芙啊，你相信媽媽，給你哥哥買完房子后，媽媽一定給你買。”
女兒看起來不好糊弄，那就實話實說吧。
“媽媽有工作，媽媽多干幾年，一定能給你攢下錢的。”她語氣堅定地說。
像極了一個溫柔堅定的，疼愛孩子的母親。
電話那頭，沈清芙捧著手機，淚水無聲滑落臉龐。
嘴角是自嘲，也是苦笑。
原來是夢一場啊。沒有什么媽媽，沒有什么家，沒有什么不小心遺失。
她心里空落落的，但同時又很安定。就是這樣，就該是這樣，她總是遇不到什么好事。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覆在了她按在床上的手背上。
沈清芙一頓，扭頭看向一旁。
她看到一張帥氣絕倫的臉，正溫柔而愛惜地看著她。
心里驟然一暖。
是了，她才不倒霉，她遇到了他。大概她這輩子所有的運氣，都用來遇到他了吧。
如果當初她是被人抱走的，那她感謝那個抱走她的人。
如果當初她是被故意拋棄的，那她感謝劉娟和張志國的拋棄。
她一點兒也不想做他們的女兒，長在他們家，跟三個惡心的人生活在一起，不僅有血緣牽絆，還有養育之恩。
現在就是最好的樣子。
“不要想了。”謝無憂接過她手里的電話，掛斷。
沒有什么好問的。
你們到底是不是要給兒子買房子，才找到我？
事實上，他們在這個時機“恰巧”找到她，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
而且，剛才張志國的話，已經是回答了——他們要先給兒子買房子。
先給兒子買，沒有什么。但為什么騙她，一定會給她買？
他們兩個都沒有正經工作，掙不著什么錢，馬上張辰風要結婚了，還會生孩子，他們肯定要給兒子兒媳帶孩子，給兒子補貼家用。
到那時候，哪來的精力時間去工作，哪來的錢財去幫襯女兒買房子？
只怕到時還會埋怨沈清芙：“你怎么一心鉆進錢眼里？我們不是親人嗎？你工作這么好，幫襯幫襯哥哥嫂子怎么了？”
沈清芙很明白這個道理。
她沉默著，把電話號碼拉黑。
“你還有我。”謝無憂把她抱進懷里，親親她的頭頂。
沈清芙很累，很累。
心里空落落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眼眶發脹，有點委屈，想哭。
“謝謝你。”她將臉埋進他胸膛里，謝謝他來看她，幫她打探消息，陪伴她。
謝無憂環住她道：“怎么謝？”
“……油膩。”沈清芙好氣又好笑，吹了個鼻涕泡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然后，她抱緊他道：“你要一直對我這么好。”
“不許離開我。”
“要分手也只能我提。不然鯊了你。”
她什么都沒有，她只有他，不允許他離開她。
這么變態又不講理的話，謝無憂居然沒反感，也沒害怕。
他輕笑著說：“你可以對我不好。”
“只要你不離開我。”
“敢分手，鯊了你。”
沉默。
片刻后，沈清芙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一下下笑起來。
“真幼稚。”她說。
這是情話嗎？大概她有點變態，居然覺得很浪漫。
可以當求婚證詞了。
就是沒有戒指，有點可惜了。
“成年人了，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就見男朋友松開她，開始拔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左手的食指和尾指上，各戴著一只鉑金戒指。
沈清芙本來沒注意，但這會兒看到，她心里砰砰急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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