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公子神情平靜，拱手道：“多謝周兄。”
他背著一只竹簍，單手取下來。
從里面拿出兩卷字畫，說道：“我又寫了兩幅，勞煩周兄了。”
掌柜的笑呵呵接過：“客氣了不是？”
先不說這年輕人與他有些恩情。每賣一幅字畫，他也是要抽成的。
店里有客人，但不耽誤他瞧新的字畫。
有客人在，才好呢！若是瞧上了，立時就買走，豈不是妙哉？
只見其中一幅字，寫的是：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你的字，水平又見精進。”掌柜的贊道。然后看向一旁的沈清芙，邀請道：“這位貴人，您瞧著如何？”
沈清芙瞧不出來。
兩幅字的風格，倒不太相同。筆劃的走勢，略有些變動，使得字跡的整體風格有些差異。
若說哪個更好，她還真說不出來。
“這兩幅字，我都要了。”她面容平靜，指著兩幅字畫說道。
說不出來，那就不說。
又不是非得說。
掌柜的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嘞！”
手腳麻利，立刻給她包起來。
一幅“梅花香自苦寒來”，一幅“明日何其多”。
倒不單純為救濟貧寒學子，主要是遇上了，這就是一場緣分。
而且他的字寫得挺像樣的。
他還那么帥。
“玉盞，結賬。”沈清芙偏頭看向一旁。
玉盞身上帶著碎銀兩，一共四兩銀子，給了掌柜。
“承蒙惠顧。”掌柜的笑著拱手，熱情極了。
青衣公子亦是拱手作揖，輕聲道：“多謝。”
出了門。
“大奶奶，咱們還去哪兒？”玉盞問道。
沈清芙道：“把東西放回馬車上，在附近走走吧。”
雖然東西不是她抱著，但既然車就在附近，何必抱著逛街呢？
“哎。”玉盞應聲。
兩人回到書肆門口。
將兩幅字畫放回馬車里，還沒邁開腳步，便聽身后傳來一聲。
“大奶奶，您怎么在這兒啊？”是長壽的聲音。
沈清芙轉過頭，驚訝道：“你們出來了。”
“挑好了。”謝無憂點點頭。
沈清芙看向長壽，果然見他手里抱著一個包袱，約莫是四五本書的樣子。
“我們剛才在字畫店里，買了兩幅字。”玉盞說道。
謝無憂緩緩走近，問道：“哪位大家的手筆？”
呃。
不是大家，而且沈清芙都不知道作者的名字。
“大爺這可把我們大奶奶問住了。”玉盞笑道，“原是大奶奶見人過得窘迫，大發善心來著。”
謝無憂神情微凝，說道：“是嗎。”
過得窘迫？什么人？
“倒也不是。”沈清芙道，“字的確寫得不錯。”
長壽這時開口了：“哎喲！大奶奶這么一說，倒讓小的好奇不已。這是寫得多好啊？”
沈清芙看過去，沒好氣道：“自是沒你們家大爺寫得好。”
她買個字畫，圖個眼緣。
真是的，非要寫得很好，驚天動地，傾世佳作嗎？
“小的不信。”長壽嬉皮笑臉地說，“求大奶奶讓小的開開眼。”
沈清芙立刻看向玉盞：“拿給他看，快叫他閉上嘴吧。”
玉盞抿嘴笑著，從馬車里取出兩幅字。
展開。
“喲，寫得真好！”長壽看完，連連贊道。說完，他補充一句：“但是比我們大爺，還是差一些。”
玉盞道：“咱們大爺是誰，旁的人怎么能跟大爺比？”
明月公子，天下僅一位。
“我喜歡這幾句詩。”見謝無憂盯著畫兒瞧，沈清芙便解釋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上學時，便是她的座右銘。
她那時吃穿用都很簡樸，向往同齡人的絢爛多姿、青春靚麗。
于是，她告訴自己，都會過去的。
等她長大了，什么都會有的，只要她努力奮斗。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這是她工作后的座右銘。
工作很忙，個人時間被擠壓得很是可憐，許多事情都會想要推到明天去做。
但是不可以，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如果當日不做，只會越積越多，直到變成一團糟。
這兩句詩詞，陪伴了她很久，貫穿了她人生的大半軌跡。
今日見到，她的心情很好，忍不住買了下來。
“好詩。”謝無憂說道，終于收回了視線。
沈清芙便讓玉盞將字畫收起，再次放回車上。
只聽長壽笑著說道：“大奶奶還喜歡什么詩句？給咱們大爺說，讓大爺給您題。不是小的說，咱們大爺的字，寫得叫一個好！”
謝無憂抿抿唇，沒說話。
沈清芙聽了，柳眉倒豎：“好哇，我聽出來了，你這是覺著我敗家呢？”
“長壽，好叫你知道，大奶奶我花的自己的嫁妝，可沒敗你們家大爺的銀子。”她道。
長壽“哎喲”了一聲，一巴掌拍自己的嘴上，說道：“瞧我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竟叫大奶奶誤會了，該打！”
在嘴上打了兩下，他接著說道：“小人這不是，怕大奶奶不好意思開口嗎？”
他嘿嘿笑著，一副厚臉皮的樣子。
沈清芙挑高眉頭，說道：“這么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長壽嘻嘻笑道：“不敢，不敢，小的哪配？不過賣弄一句，大奶奶不惱了小的，已經是恩慈了。”
這話說的。
沈清芙面色淡淡。
她哪里聽不出來，長壽的意思？但她只能當聽不懂。
她和謝無憂，并不是真的夫妻。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不打算繼續做假夫妻了，那也不該由她開口。
“話這么多。”見她面上似有不虞，謝無憂看向長壽，喝道。
長壽立刻閉上嘴，老實道：“小的知錯。”
走到車廂前，把包裹放進里面。
“你還想去哪？”謝無憂看著身前，問道：“聽戲？喝茶？逛逛銀樓？”
這都是她之前玩過的。
沈清芙思索起來。
謝無憂見她不語，只當她并不感興趣。
“我帶你，去游湖？”他微微握起手，低聲詢問。
天氣晴好，風不大。
才進了五月，天還沒有很熱。
正是游湖好時節。
沈清芙驚訝抬頭：“可以嗎？”
好哇！游湖當然好哇！坐在花船上，飄蕩在碧波間，游覽著兩側的風景，吹著愜意的小風，想想就很美！
見她雙眼晶亮，謝無憂便知道自己這個提議很好。
臉龐柔和下來，他點點頭：“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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