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呢？”沈清芙看到玉盞回來，問道：“又去前院了？”
玉盞搖搖頭，說道：“奴婢不知，許是吧。”
“嗯。”沈清芙沒精打采地說，對老公的行蹤并不感興趣，起身往里間走，“你來幫我按按。”
他不在，正好呢。沈清芙下午來了月事，這會兒腰酸得厲害，一動也不想動。
“哎。”玉盞應道，跟著她往里間去了。
謝無憂出了玉蘭軒。
“大爺，要去哪兒？”長壽跟上來問道。
“書房。”
“這么晚了，您去書房做什么？”長壽問道，“您不陪大奶奶說話？”
謝無憂想著沈清芙那張沒精打采的臉，抿唇：“嗯。”
“大爺，您慢些哎！”長壽發覺他腳步加快，忙出聲道。
“多話！跟上。”
長壽只得加快腳步，嘴里不住絮叨：“什么要緊的事，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大爺，您慢些兒，慢些兒。”
勸也沒用，謝無憂的腳步比平常快了三分。
行至前院時，已有些微微氣喘。
長壽急得不行，額頭上都冒出汗來，卻不敢抱怨，忙上前開了門，又照顧他上了臺階。
“不必伺候。”謝無憂抬腳邁進書房。
“哎。”長壽應道。
說是這么說，但水還是要備著，長壽拎了茶壺出去了。
謝無憂走進里間，在書架前站定。
他有整整一排的醫書。
視線在一本本書籍上掃過，微微凝住，挑出幾本，拿在手中。
女人的事。謝無憂回想著玉盞的話，坐在書桌后，翻開一本《醫書內經》。
他自幼病弱，都說他活不過二十，謝無憂嘴上未說什么，心中并不甘于此，搜羅了各種珍本、孤本，時常研讀。
他對女人的病不了解，但搜羅來的醫書他都看過，依稀有少許印象。
等他翻遍，已經是兩刻鐘后了。
“篤篤，篤篤。”瘦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桌案上。
醫書上有數種病癥，她是哪一種？
“大爺，喝水。”長壽端著杯盞上前，輕輕放在他手邊。
謝無憂忽然抬頭，開口道：“女人家的事，你知道什么？”
長壽一呆：“什么？”
見謝無憂蹙眉，一個激靈，忙道：“是大奶奶嗎？”
想來也只有這個了。不然還能有什么，叫大爺急匆匆來書房？
長壽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可從沒見他這樣過。心里有些好笑，大爺連這個也不懂。又有些感動，大爺終于有了讓他上心的人。
“我娘每個月身上不爽利時，就叫我爹給她煮一碗紅糖水，熱騰騰的喝下去，就會舒服些。”他低頭恭敬道。
謝無憂挑動眉梢，紅糖水？
雖不知沈清芙怎么了。不過，他已經有了猜測。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你下去吧。”
長壽沒立即退下，而是大著膽子說道：“大爺，您該回去了。”
見謝無憂看過來，他道：“我娘身子不爽利時，就會叫我爹在跟前，兩個人……吵嘴。”
有人陪在身邊，說說話，撒撒氣，就算身上仍不舒服，可心里會舒服些。
聽了這話，謝無憂的眉頭皺起來：“吵嘴？”
“大爺，不是那種吵嘴。”長壽忙解釋道，“是拌嘴，主要是說說話，并不是爭吵。”
拌拌嘴，不是壞事。
但他怕謝無憂還是不懂，索性攤開來說道：“您回去哄哄大奶奶！”
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樣，大奶奶這會兒身上不自在，一定心情不好。大爺陪在她身邊，哄哄她，逗逗她，兩個人的感情才好呢！
謝無憂眼中微遲疑。
他自己生病時，最煩有人在跟前晃，越清凈越好。
但他又想，這一回生病，有她陪在身邊，似乎也不錯。
“嗯。”他站起身來。
長壽頓時松了口氣，說道：“哎，咱們回去。”
走出書房，離開前院。
長壽挑著燈，走在前面，口中勸著：“天黑，大爺慢些。”
真的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謝無憂沒說話，但腳步已恢復如常，不似來時那般著急。
快行至玉蘭軒時，只見到前邊小道上行走著一個挑燈的丫鬟，長壽仔細瞧了瞧，認出人來。
“請大爺安。”對面，丫鬟早已經認出來謝無憂，停下腳步，屈膝道。
謝無憂頷首：“嗯。”
“月明姑娘這是打哪兒來？”主子是個不多話的，長壽自然承擔了過來。
只聽月明回答道：“剛從玉蘭軒出來。大奶奶叫我無事了來坐坐，恰我有東西給拾翠，就過來瞧一瞧。”
說著，她抬起眼睛看過來：“大爺才忙完？”
說話時，謝無憂已經走近了。他視線沒落在月明身上，淡淡頷首：“嗯。”
月明怔了一下。
長壽暗笑，這么多年了，月明還是不知道嗎，大爺就不愛說這些個沒用的。
“天色不早了，月明姑娘早些回去吧，仔細腳下啊。”他道。
說完，一溜兒跟上謝無憂。
月明張張口，沒說出話來。站在那里，神色怔怔。
遠去的頎長背影，便如那風，又如被風吹動的云，緩緩的，不會回頭，一直向前，片刻也不停留。
月明望著，漸漸眼神黯淡下來。她低下頭，抿了抿唇，才抬起腳步走了。
已經走出好一段，長壽悄悄回頭，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暗暗在心中搖了搖頭。
“大爺回來了。”
見到謝無憂從外頭走進來，值守的小丫鬟福了福身，輕輕叫道。
謝無憂腳步一頓，低聲道：“你們主子睡了？”
“剛睡著呢。”小丫鬟輕聲答道。
沈清芙身子不爽利，難受了好一會兒，終于睡下了。玉盞出來，叫眾人小聲些，別吵著她。
謝無憂聞言，抿了抿唇：“知道了。”
抬腳，緩步走進。
“大爺回來了。”屋里，玉盞從榻上起來，行了一禮。
謝無憂點點頭。
“她睡前，喝紅糖水了嗎？”他低聲問。
玉盞一愣，隨即明白他說的什么，想起之前在院子里的問話，臉上止不住地又燒起來。
“喝了。”她低垂著頭，小聲道：“喝了兩大碗。”
怎么能不喝？看她難受的樣子，玉盞灌也得給她灌兩碗。
“兩碗？”謝無憂皺了皺眉。
根據他喝藥的經驗，水喝多了……
“嗯哼。”果然，里間傳來聲音。
玉盞頓時顧不得謝無憂了，忙向里間走去，口里道：“大奶奶，怎么醒了？”
沈清芙捂著肚子，慢慢坐起來，皺眉道：“我就說不喝，你非要我喝，我想解手！”
兩大碗紅糖水啊，老天爺！
這不得跑兩三趟廁所，才能安安穩穩地睡下？
“喝了您肚子舒服。”玉盞小聲道，給她披了件衣裳。
行吧。沈清芙拗不過她，捂著肚子往凈房走。
“我自己就行。”見玉盞要跟進來的樣子，她在凈房門口擺擺手。
被人伺候穿衣吃飯就算了，伺候上廁所？她還是無福消受的。
等到從凈房出來，沈清芙渾身輕盈，瞇著眼睛長舒了口氣，然后就看見謝無憂正站在屋子里。
沈清芙：“……”
整個人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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