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推了推王狗兒：“還不快將你拿來的東西呈給大奶奶？”
哦？是什么東西？沈清芙頗為意外地挑起眉梢。
只見王狗兒躬著身子，從懷里取出一本冊子，低著頭，高高舉過頭頂，聲音打著顫：“稟，稟大奶奶，這是糧鋪今年的賬本。”
沈清芙更為意外了，偏頭道：“拿來我瞧瞧。”
玉盞立時上前，取過王狗兒手里的冊子，遞交到她手里：“大奶奶。”
“嗯。”沈清芙應聲，低下頭，翻開賬冊。看了幾頁，她挑挑眉，不由得笑起來。
王狗兒見她發笑，不知是何故，低著頭戰戰兢兢地道：“小的，小的發現張茂年言語詭異，疑心他背主，故，故將真正的賬冊藏起，呈交給大奶奶。”
沈清芙抬起眼，問道：“‘真正’的賬冊？”
王狗兒見她問話，忙把白日里的事說了一通：“今日上午……”
在王狗兒的眼里，便是張茂年跟人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對他大發脾氣，還說他害死他了。
王狗兒做了啥？他想來想去，自己啥也沒做。就是有人來找茬，他將人轟走，并未賒欠出去一粒米糧。
這本該是受到獎賞的，但張管事反而大發雷霆，對他又打又踢。王狗兒是個心眼靈活的，他看著掌柜的惱怒懼怕的樣子，隱隱作痛的傷處漸漸滋生出膽量來。
“小的雖未見過大奶奶，但知道每月吃的米糧都是大奶奶賞賜，若有那起子壞心肝的膽敢背主不忠，小的第一個不答應！”王狗兒雖然聲音打著顫，但嗓門大了許多。
一旁跪著的周長興，頓時搗了搗他，訓斥道：“你小聲些！”
“是。”王狗兒立刻低下聲音。
沈清芙已經將賬本翻看了七七八八，她知道這多半是那本真的賬冊，慢慢合上賬本，抬眼看向地上：“起來說話吧。”
“多謝大奶奶。”周長興立刻起身，然后拽起王狗兒。
王狗兒低著頭，不敢說話，只等著主子吩咐。
周長興卻膽子大，問道：“大奶奶，那老小子黑了心肝，竟敢背主，小的這就去他家里拿人？”
“且不急。”沈清芙說道，“我等他來找我。”
周長興愣了一下，然后應聲：“是，大奶奶。”
沈清芙看向王狗兒，緩聲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王狗兒正發抖著，大奶奶不拿下張茂年，難道是要放過他？那自己呢？
他背叛了張茂年，張茂年豈會饒過他？心中又驚又恐，慌亂得不知怎么是好，就聽到這句。
他立刻跪下，說道：“小的愚笨，不敢當大奶奶的贊。”
“你不愚笨。”沈清芙看向他說道，“忠心為主，該當嘉獎。舉報有功，再加一等。”
說著，往旁邊看去：“玉盞，取二十兩銀子，再包一封桂花糖，給這忠心機靈的王狗兒。”
“哎！”玉盞立時應聲，去準備了。
王狗兒跪在地上，喜得不知怎么是好，俯身咚咚磕起頭來：“小的謝大奶奶賞！小的謝大奶奶賞！”
大奶奶賞他了，王狗兒只覺前途豁然明亮，方才升起的慌亂不安，此時一絲兒也不剩了。
一旁，周長興眼瞅著這小子似乎要得用了，眼珠一轉，臉上堆起笑道：“大奶奶不知，這王狗兒老實巴交的，早就來到府門外，只是見不著大奶奶。若非我經過，問了他一句，還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哦？”沈清芙看向王狗兒。
王狗兒露出惶恐，結結巴巴道：“小的不認得大奶奶身邊的人，門房不給通報。”
沈清芙點點頭，只道：“辛苦你了。”又看向周長興，說道：“拾翠，抓一把大錢給他，叫他帶王狗兒去吃碗熱茶，驅驅寒。”
周長興臉上盡是喜色：“哎！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別的不說，這新主子是真大方，也貼心，全不像別個說的那樣。
說完了事情，沈清芙就叫兩人回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她松垮下來，把賬本攤在桌上，瞥了一眼說道：“這個張茂年，胃口不小。”
拾翠問道：“大奶奶，他到底昧下多少銀子？”
“一大半。”沈清芙淡淡道。
糧鋪第一季度的銷售情況，凈利潤在一千八百兩銀子，張茂年給她的那本賬上，就只有六百多兩。
可以想象，假如她沒有發現，或者沒有重視，等到第二季度，怕是六百兩也沒有。沈太太給她的這間頗賺錢的鋪子，就養活了別人去。
“可惡的老東西！”拾翠氣得罵道。
沈清芙又把賬本看了幾眼，便合上了，交給玉盞道：“收起來吧。”
玉盞接過，問道：“大奶奶要如何處置他？”
沈清芙沒答，轉而問一旁安靜當花瓶的謝無憂：“大爺如何處置背主的手下？”
這還要問嗎？王三就是前車之鑒。
謝無憂坐在榻上看書，眼也不抬道：“趕走。”
他對待手下一向待遇優厚，倘若這都要背主，那這人的良心是壞透了，不值得再信任。
“對，趕走！”拾翠氣憤地道，“爛心肝的老東西，竟敢這般糊弄大奶奶！”
當日他在沈清芙跟前，多老實巴交的模樣？說的那些話，要多好聽有多好聽。現在想想，真叫人作嘔！
沈清芙卻道：“不，我給他一次機會。”
“什么？”玉盞驚訝道。
拾翠也不解：“大奶奶，為什么？”
就連謝無憂都抬起頭，朝她看過來。
沈清芙挑挑眉，說道：“因為我找不到人替代他。”
她身邊的這些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這是其一。
張茂年管理著糧店，精明了十幾年，他經驗豐富，這是其二。
“大奶奶，咱們找太太要人吧？”拾翠跺腳道，為她抱屈。
玉盞則是看了看一旁的謝無憂，抿著嘴，沒說話。
謝無憂開口道：“你手底下沒人？我借給你？”
“多謝你的好意，但眼下不必。”沈清芙對他笑笑，說道：“我要給張茂年機會，讓他將功折罪。”
說話時，她眼里閃過不懷好意的光：“趕走他，太便宜他了。”
背叛她，還想全身而退，會有這么好的事嗎？她要叫他知道，什么叫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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