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眉頭皺得更緊。
“為何？”他問。
等了片刻，不見沈清芙回答。
“你想要什么？”他便又問。
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荒廢。
之前跟她說，明日跟她去沈家，后日再陪她一天。然后她去跟母親說，不必他陪了。
她現在不肯，是為什么？
話落下，只聽勻長的呼吸聲從身旁傳來，謝無憂不由愕然。他還在等她回答，她竟又睡著了！
“沈清芙！”
謝無憂失去耐心，側過頭，看著身邊的人，正要說什么，偏這時一股咳意涌上。
“咳咳！咳咳咳！”
似被這番動靜吵到，沈清芙終于有了反應：“嗯？”
她身體沒動，只有腦袋扭轉過來，睡眼惺忪，“你不舒服？我去給你倒水嗎？”
“……”謝無憂頓時氣也不是，嘆也不是。她睡得這樣沉，竟然還想著照顧他。
倒跟印象中不符了，不像是一個驕縱任性的人。
“為何不去沈家？”他強壓下咳意，問道。
沈清芙迷迷糊糊的，分辨著他說的話：“哦。”她慢慢翻動身體，側向他這一邊，揉了揉臉，過了一會兒，她清醒些了，“不去沈家，是因為太刻意。”
昨日才回門，隔日便又去，太刻意了。
她想讓他補回來，目的是讓沈大人、沈夫人放心，認為她在謝家沒受委屈。而不是立刻補回去，像是刻意做給他們看的。
不僅不能讓人放心，還會覺得謝家做事沒規矩。
“我知道你不想去沈家。”她慢慢地道，“這樣如何？明日上午我們去聽戲，下午去逛街，挑選些新鮮或者實用的東西，差人送去沈家，叫他們知道你的心意。”
謝無憂聽著，倒也有道理。
他緩緩頷首：“也好。”
他的確不想去沈家。相對而言，陪她一個人，還更省力些。
“我最多陪你三日。”他說道，“三日后，你去跟母親提。要什么，你只管開口。”
沈清芙打了個哈欠。
大晚上的，她不想談這個注定沒結果的問題。揩去眼角的水跡，她道：“你要我讓著謝不辭，允諾我的都還沒有兌現，現在又讓我提要求。”
不等他說什么，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閉上眼睛，重新蜷成一團：“別這么多事。謝無憂，你長大了，應當學著自己解決問題。”
“……”謝無憂。
他還想說什么，但她已經擺明不想談，故意發出鼾聲。任憑他咳嗽，也不再回頭。
謝無憂暗嘆一聲。
轉回頭，規規矩矩地躺平，闔上眼睛。
一夜轉眼即過。
“今日去哪兒玩？”早飯時，侯夫人看向沈清芙問道。
沈清芙便看向旁邊。
雖然沒有抬頭，但謝無憂仿佛察覺到她的視線，淡聲道：“就依你昨日說的。”
“母親，我們上午去聽戲，下午去逛街。”沈清芙便收回視線，對侯夫人說道。
侯夫人臉上涌出笑意，止也止不住。
她聲音慈愛，看著大兒媳道：“好，好，這個安排好。”又是聽戲，又是逛街，她的大兒子幾時如此悠閑過？她可太滿意了。
“母親，大哥不做事嗎？”就聽一旁傳來疑問。
侯夫人沉下臉，看向小兒子問道：“怎么？看不得你大哥清閑？”
謝不辭忙道：“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沒想到，昨日大哥已經玩了一日，今日還有空閑？
他看向大哥，猶豫著道：“大哥從前……這不像大哥的性子。”
他不太理解。為什么？
或者說，沈清芙有什么好，哥哥要陪著她玩？
當事人謝無憂，聞言頭也不抬，半個字也不解釋，低頭慢慢喝粥。
還是侯夫人說道：“你大哥從前沒清閑過，所以叫他好生休息幾日。”
“哦。”謝不辭抿抿唇，一肚子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
從前都沒清閑過，成了親便要休息了。一個女人罷了，比他這個弟弟還重要嗎？
他很想說，他也要跟去。但是經過昨日，不管侯夫人還是謝無憂，都不會允許他跟著了。
謝不辭心里悶悶的。他本來以為，最不想讓他跟著的人，會是沈清芙。
握緊筷子，悶聲道：“大哥玩得開心。”
“嗯。”這時，謝無憂才抬起頭，“你讀書也讀得開心。”
讀書有什么好開心的？
“噗嗤！”沈清芙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
謝不辭更加郁悶了，但還是應道：“是，多謝兄長教誨。”
他低頭吃飯，消停了。
侯夫人再次看向大兒媳，臉龐重新變得慈愛起來：“不必怕花錢，碰見喜歡的，只管叫人來府上支銀兩。”
他們這樣的人家，出門買東西是不必帶銀錢的，叫商家的伙計來府上支取便是。
“多謝母親。”沈清芙清脆地應聲。
侯夫人喜歡她明朗快活的性子，夾了只春卷，到她碗里：“多吃些，吃飽了有力氣玩。”
“哎。”沈清芙應道。
侯夫人看著她低頭吃東西，便又抬起頭，看向大兒子：“無憂，你既喜歡芙兒，便溫柔些，總板著臉做什么。”
說話時，格外咬重了“喜歡”兩字，暗含示意。
謝無憂吃粥的動作一頓。
“我生來便如此。”他淡淡道。
他沒喜歡過她，也不會喜歡她。
“這倒怪我了。”侯夫人臉色微沉，說道：“是我把你生成這樣的，我對不起芙兒。”
謝無憂：“……”
他嘆了口氣。
“母親，我知道了。”聲音有無奈，有妥協。
他性子冷情，手段也嚴苛，唯獨一點柔軟給了侯夫人。
他自小見母親為他的身體落淚，奔波，操勞，傷心，實在不忍叫她再失落。
“你知道就好。”侯夫人拿捏兒子，那是一拿捏一個準，立刻收起自責，“芙兒多好的孩子，你不好好珍惜，老天爺看得過去，我都看不過去。”
說著，又給沈清芙夾了只小花卷。
她有多好？
謝無憂不知道。只是，腦海中劃過昨日出門時，她叫謝不辭少跟他說話，戲園里上樓梯時，叫他走慢些等一等她，晚上聽到他咳嗽時，睡得迷迷糊糊還惦記給他倒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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