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爺子這句話，厲靳深沒再繼續往外走。
厲敬堯見狀，心頭哼了哼。
算他小子良心未泯！
“你去找奶奶，不管黑仔？”
厲靳深沒回頭，驀地問了句。
厲敬堯皺眉：“你是在拿我開涮嗎？！我還沒有老糊涂！”
黑仔早幾年便老死了，怎么管？下去管？！
厲靳深輕瞇了瞇眼，沒說什么，折身走回圓桌邊，坐下，看向老爺子，語氣淡淡的：“我陪您吃點？”
“不是要走？”
見他回來，厲敬堯氣便散了大半，故意哼道。
“剛您也看到了，眠眠在催。”
厲靳深說。
厲敬堯當然知道。
而且他早就想問了。
他主動提，他便順理成章的道：“你過來的時候沒跟眠眠說一聲？”
厲靳深見他虎著臉，但從老爺椅上站起，朝這邊走來了，不露聲色的：“想著不會遲太久。”
“怨我拖延你時間了？”
厲敬堯盯他。
厲靳深垂著黑睫。
那淡薄沉默的模樣，分明就是默認了。
厲敬堯壓下去的火氣起來了一點，板著臉坐下：“你對你自己可真好！遇事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找別人的原因找得倒是好！”
“能怪別人，為什么要怪自己？”
冷漠的，理所當然的口吻。
厲敬堯：“......”
竟然無法反駁。
因為，換他，他也不找自己的原因，便宜別人，內耗自己！
“你來我這里這么久，你要是想，總能找到時間給眠眠打個電話告訴一聲，但你沒有，害眠眠餓著肚子等你這么久。所以眠眠生氣，是你的問題。”
跟他可沒有關系！
休想把鍋甩他頭上！
江眠眠因這點事“生氣”，原本是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件。
但厲靳深和厲敬堯卻記著，無外乎一個看重。
話到這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兩廂沉默，不知是否是因為突然想起某件事。
片刻。
厲敬堯看了眼厲靳深，正要說話。
厲靳深不帶情緒的嗓音在這時拂了過來。
“您對眠眠疼惜，是因為那件事對江家有愧，對眠眠于心不忍因此分外容忍偏愛她，還是單純因為她是她？”
厲敬堯一震，蒼老的面龐一瞬間有些割裂，怔忪，震驚，凝重，慚愧，悲痛等等揉進他顫動的眼眸。
震驚的是，他以為兩人已然達成共識，且篤定，不會再提及的事，被他在這時冷不丁的拋出。
而其余的情緒，皆是那件事本身帶給他的，近二十年不曾消散分毫的，最真實的情緒。
久久沒聽到老爺子的聲音。
厲靳深亦沒有抬頭去看他，低掩的黑睫下，一雙黑眸幽靜如深潭。
良久。
厲敬堯顫動的沉啞的聲音響起：“靳深，你是在誅我的心。”
厲靳深沒有說話。
厲敬堯渾濁的雙瞳凝結著紅血絲，他看著厲靳深那張慣來涼薄冷情的臉，苦笑：“起先接眠眠到厲家，的確是因為愧疚和承諾。但后來，便不是了。”
“隨著眠眠長大，我越看她越覺得接她到厲家的決定是對的，她就該是我厲家的孩子。”
話到這里，厲敬堯唇邊的苦澀更濃，“只是那丫頭若是知道......”
“她不會知道！”
厲靳深打斷他，聲音極輕，卻又極重。
他抬頭盯著厲敬堯，“永遠不會。”
厲敬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