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什么啊。”
放牛歸來的韓老頭站在院外，他剛隔著老遠就聽到她又在家里說教孫子，也聽到了事情起因，一張曬得黝黑又布滿皺紋的臉繃得很緊：“吃飯。”
韓家除了兩個三歲小娃，其他都是勞動力，農忙時節一大家子下地干活掙工分，每年分下來的糧食還算足夠，一家人吃喝不成問題。另外，韓成煊在部隊當兵每個月的津貼也不少，韓家的生活在村里還算不錯的，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
一大家子吃飯，兩斤肉也只夠他們打打牙祭，老人孩子多吃一兩塊，其他人全都嘗嘗肉味。
今天干了一天農活，大家都餓了，一個個端著碗大口吃，連兩個愛調皮搗蛋的小家伙也抓著肉安靜吃飯，吃得特別開心。
放下碗筷，韓成煊第一個起身走人，石梅將碗板在桌上，砸出沉悶的聲音，尖銳刺耳的聲音吼著：“韓成煊，你別想走人，現在過來將事情說清楚。你姑姑明天上午會將人帶過來，你不見也得見，我們韓家可不做這種沒禮貌的事。”
“你不跟我商量就亂做決定，這種行為就有禮貌？”韓成煊腳步沒停，聲音從院子里傳了過來。
“我是看著那閨女很不錯，想快點給你定下來，省得被其他人家給惦記走了。”
韓成煊坐在院子里，取下掛在墻上的柴刀，拿了磨刀石慢慢磨著，嘴上說著：“奶，你的眼光我就不說了，姑姑的眼光我還是有些了解的，她看上又極力推薦的，十有八九跟她一樣，除了能生兒子，一無是處。”
韓紅葉雖然姓韓，韓成煊他們喊一聲大姑，但她并不是韓家的親閨女，是石梅和前夫生的女兒。
石梅前夫進山砍柴跌落山崖摔死了，后來她和女兒被婆家趕了出來，而當時的韓家窮得叮當響，家里兒子又多，根本娶不起媳婦，為了給兒子娶個媳婦，只得將帶著拖油瓶的石梅娶進家門。
好在石梅肚子爭氣，進了韓家門連生兩個兒子，韓家公婆也就沒嫌棄她帶來的女兒韓紅葉了，也讓她女兒跟著姓韓，成了韓家的孫女。
韓紅葉長相性格都隨了石梅，好吃懶做，成天只想著天上掉餡餅，嫁的丈夫趙順也是同類人。
他們夫妻倆結婚后不踏實干活養家糊口，總是在婆家兄弟姐妹和娘家各處打秋風，而婚后沒多久連生三個兒子，韓紅葉仗著肚子能生兒子，在婆家作威作福，跟兄弟妯娌姑子都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死敵。
而她那三個兒子在他們夫妻倆的教導下，全都是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混混，他們兄弟三人年紀都比韓成煊大，可到現在都沒有結婚成家，一窩子光棍極品。
“韓成煊，你個王八羔子，你姑姑給他們趙家生這么多兒子，是他們趙家的福氣。她連著生三兒子，這附近幾個村子里，哪個女人的肚子有她爭氣啊，能生兒子就是她的本事，這是天大的功勞。”
在石梅眼里，女兒韓紅葉哪哪都好，就算她不干活賺錢，她也沒覺得不對。她認為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女兒家家庭條件不好，全都是趙順這個女婿不爭氣。
“她生這么多兒子，卻都娶不到媳婦，全都打光棍，這確實是天大的功勞。”
韓老頭突然出聲，板著臉對著老婆子：“她表侄女那么好，能干又能生，怎么不留給她自己的兒子啊？”
周菊之前還想勸勸侄兒，聽公公這話，瞬間皺起了眉頭：“媽，爸說得對啊，大姐這表侄女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啊。”
“我今天去見過人了，只有臉上有點胎記，其他都很好。”
石梅沒說實話，其實今天她親自過去見了人，那閨女臉上紅色胎記很明顯，并不是她說的一點點。
韓家人都了解石梅這人，她說的有點，肯定是很多了。
周菊雖然想侄兒娶媳婦成家，但不想他隨便選一個，這下開口幫襯侄兒：“媽，我們家成煊長得好又能干，在部隊當兵已是營長，工資津貼都不錯，完全可以配條件更好些的女同志。也許大姐家這個表侄女能干又好，可成煊暫時沒想法，就不要強求了吧。”
“他見都不見，怎么就知道沒想法。”
石梅不喜歡他們忤逆她的想法，又將怨氣撒在她身上：“全是你慣著他，什么都要依他自己。現在好了吧，被你慣成這樣，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媽，我不是慣著成煊，而是他是個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周菊雖然很疼侄兒，但有些事情她還是要顧及他自己的想法。
她們婆媳倆在堂屋里說道這事，韓老頭早已起身出去了，精瘦的身板佝僂著，雙手背著身后，對孫子說著：“成煊，你過來。”
韓成煊將磨好的柴刀放回原處，緊跟著他走出院子，直到外邊不遠處的梧桐樹下才停下來。
他知道爺爺要說什么，先開口：“爺爺，我現在真的不想考慮結婚的事。”
韓老頭知道他顧忌什么，滿臉凄楚：“你爸媽早早走了，但至少還留了個你。你現在又中了那種毒，爺爺也不知道你...若是能留個孩子也好。”
“爺爺。”
韓成煊不贊同他這想法，聽著也有點心酸，板著臉道：“我若現在找個人結婚生孩子，若我哪天沒了，這不是害了他們嗎？”
韓老頭也知道孫子的顧慮是對的，可他終究還是希望老二一脈能留一絲血脈。
韓成煊知道爺爺心里難受，他的爸媽年紀輕輕死在外邊尸骨無存，爺爺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而如今他又中了劇毒，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他知道爺爺嘴上沒說，其實心里頭很擔心他的事，愁得白發都多了很多。
“爺爺，成家的事情，我不是不考慮，而是我現在這種情況不考慮為好，我不想害人一輩子。另外，我中的這毒，已經查到了些線索，將來也許有法子解除，我想等毒解了再考慮結婚生子的事。”
他突然告知這個好消息，韓老頭原本疲憊痛苦的雙眼瞬間冒光：“真的嗎？”
“真的，一個朋友今天告訴我的。”
韓成煊沒有多說，他也怕給爺爺希望，后面又帶來更大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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