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承歡 > 第 11 章 第 11 章
  阿妧在心中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她驟然抬眼,瞬也不瞬的望著他。映著殿中的燭火,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泛起一層盈盈水光,格外惹人憐惜。

  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輕輕拂過她如凝脂般的臉頰,拭去她眼角的淚痕,他嘴角微揚:“怎么,反悔了?”

  不是自己也會是別人,皇上對自己并無反感,若太后執意要送,他總是要收下的。

  作為天下之主,他應該喜歡由他掌控的一切的感覺罷?就讓他覺得自己只能靠他施舍同情憐惜才能活下去,或許能博取個好些的待遇。

  阿妧搖頭,急急的道:“奴婢不敢奢求別的,能在皇上身邊做個服侍茶水,就已心滿意足!”

  皇上不會答應。

  阿妧一面哀求,一面在心中漠然的想著。

  若收下太后的人,皇上只會收入后宮,做近身服侍的人,會知道皇上太多的秘密。

  “阿妧這般貌美動人,自然要做朕的人。”趙峋唇邊的笑意深了些,可他半垂著眸子,阿妧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抬了抬手,阿妧順勢站了起來,含羞帶怯的望著他。

  趙峋將人帶到懷中。

  阿妧濃密而卷翹的長睫因緊張而輕顫,她的呼吸已經亂了,瑩白如玉的手顫抖攀上了趙峋的肩。

  “皇、皇上——”

  懷中的溫香軟玉著誘人,可他還從未在福寧殿中臨幸過人,自然也不會為阿妧破例。

  很快阿妧便感覺攬在自己腰上的手已經松開,她驀地睜開眼睛,眼神中全是驚慌和無措。

  趙峋那雙漆黑的眸子清明,哪里有半分□□。

  她怯怯的松開了手。

  “朕今夜還有些公務要處置,你先歇著罷。”趙峋毫不留戀的起身,聽到動靜,崔海青已經進來服侍。

  阿妧下意識的跟著動作,她小聲道:“奴婢服侍皇上……”

  話沒說完,只見趙峋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必了。”

  皇上是不會讓她近前的,阿妧心里清楚,轉而道:“奴婢去給皇上煮參茶,皇上夤夜忙碌政務,也該用些滋補的。”

  這一夜讓她安然入睡,倒也不現實。

  趙峋微微頷首,聽著殿外的雨聲,想著她才淋了雨,也不想她來一趟就病倒了,仿佛他有意磋磨人似的。他淡淡的道:“讓人將東西給你送來,就在偏殿煮。”

  阿妧忙恭聲應是。

  趙峋頭也不回的離開,阿妧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也去了偏殿。

  果然等她到時,烹茶的工具已經準備好。

  阿妧請宮人給她尋了個小杌子來,她親自蹲在小火爐前看著。先前她帶來的竹筍火腿湯已經被撤走,想來趙峋沒有嘗上一口,阿妧識趣的沒有多問。

  因見今夜皇上留下了她,福寧殿的內侍和宮人們對她都多了幾分客氣和恭敬。

  她將來是要入后宮當主子娘娘的。

  既是皇上沒有讓她去跟前服侍,阿妧煮了一盞參茶只送到了崔海青面前,并不敢去打擾趙峋。

  到底在大雨中走了一趟,有些著涼,阿妧守著小火爐暖身子。

  子時將至,皇上還沒有要就寢的意思。

  阿妧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繼續盯著茶水。

  整座福寧殿雖是燈火通明,卻極為安靜,阿妧原本緊繃的神經,驀地慢慢放松下來。她豎起耳朵聽了會兒,趙峋怕是一時兒半會兒也不會歇息,她閉上眼,挪了挪身子坐在腳踏上,準備靠在塌邊小憩片刻。

  連日來她寢食難安,這片刻的松懈竟真的讓她睡了過去。

  等趙峋批完最后一份折子,放下筆時,子時將過。

  “皇上,您看阿妧姑娘如何安置?”崔海青提醒趙峋,今夜福寧殿還有人在。

  殿外的春雨已停,讓她回去亦無不可。

  趙峋反問道:“她在做什么?”

  “阿妧姑娘一直等在偏殿中。”崔海青回道。

  趙峋起身去了偏殿,卻見到阿妧蜷縮成一團,委委屈屈的靠在塌邊,并不敢擅自坐上去。她竟已睡著了,爐火已經熄滅。

  睡著的她安靜而乖順,顯出幾分稚氣和天真來。

  太后這次倒挑了個好人選。

  趙峋凝視她片刻。

  就在崔海青猶豫著要不要叫醒阿妧時,趙峋忽然上前俯身。

  他將睡著的阿妧抱到了榻上。

  “找人看著她。”趙峋微微蹙了眉,方才他感覺到阿妧炙熱的呼吸就在他的頸邊,略微有些不自在。“找床被子拿來。”

  見阿妧還沒醒,趙峋沒有多停留,自己去了寢殿。

  崔海青吩咐了宮人一聲,跟去服侍趙峋。

  等到宮人們替阿妧墊好枕頭、蓋好被子時,殿中的燈熄了大半,只留下幾盞幽暗的照明。

  四下一片安寧靜謐,值守的宮人們也開始打盹。

  阿妧緩緩睜開了眼。

  她算是留在了福寧殿,后宮娘娘們都沒有的待遇。

  從今后,她在后宮中會愈發招眼起來。

  ***

  坤儀宮。

  本來今早宮妃們來請安,皇后要宣布陳御女揭發曹選侍謀害大公主是否屬實。

  后宮里許久沒有這樣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故此今日到場的人不少。可偏生一早有另一樁消息,令后宮上上下下的心思都分走了。

  永壽宮的大宮女阿妧昨夜去了福寧殿,一夜都沒回來,第二日皇上去早朝后,才見她從福寧殿離開,回了永壽宮。

  眾人恨得牙根癢癢,偏又拿阿妧沒辦法。

  她是太后的人,她們還敢到永壽宮去追問不成?

  原本謀害大公主一案,明眼人都看出這跟阿妧脫不開干系,怕是要除掉她。還沒個結果,皇上就寵幸了她,還允許她在福寧殿過夜!

  哪怕是得寵如鄭貴妃,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鄭貴妃直接稱病,說是身子不適不能來請安。

  結果張皇后一早就知道了,是太后讓她多壓幾日,就是為了等來這個結果。

  她意興闌珊的宣布了最終的結果。

  原是陳御女跟曹選侍有舊仇,聽曹選侍口中提到過阿妧,想著后宮見過阿妧的人不多,她在御花園出了事定會疑到曹選侍身上,便想著設計一法陷害曹選侍。

  陳御女人贓并獲,她先前找珍獸苑的人要過動物用的迷藥,利用了她有恩的兩個宮女,完成了這個拙劣的計劃。

  人證物證都擺在面前,陳御女再無法抵賴。

  趙峋下旨,奪去陳御女封號,貶為庶人去皇莊附近的廟里苦修。

  景和宮。

  趙峋下了朝沒去永壽宮,直接來了景和宮。

  宮人們面露喜色,他擺了擺手不讓宮人通傳,自己走了進去。

  “娘娘,您這些日子身上不爽利,也要吃些東西。”勸她的是大宮女春桃,她苦口婆心的道:“千萬別熬壞了身子,不若請太醫來瞧瞧。”

  “本宮什么都不想用,你們下去。”鄭貴妃強忍著怒意。

  春桃正想再說時,瞧見趙峋進來,她面上一喜,忙悄無聲息的行禮。

  趙峋示意她先出去,自己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塌邊的小幾上。聽到這聲響,鄭貴妃愈發煩悶,起身掀開帳幔:“出去!本宮不是說——”

  當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時,鄭貴妃眼前一亮。

  “怎么,連朕都不見了?”趙峋望著她,唇畔含笑。

  鄭貴妃才想起身,驀地想起前些日子她被拒之門外,扭身不去看趙峋。“哪里是妾身不見皇上,分明是皇上不想見妾身!”

  見她還記仇,趙峋并不動怒,溫聲道:“朕這不是來看你了?”

  “事關大公主,朕不得不嚴查。”趙峋見鄭貴妃還沒回轉過來,遂在床邊坐下。“朕知道,委屈你了。”

  鄭貴妃能得宮中得寵數年,亦是會拿捏分寸的。

  她轉過身,撲到趙峋懷中,委屈的道:“大公主是金枝玉葉,若為著這事,妾身不委屈。可您不理妾身,才真真是傷了妾身的心!”

  往日里她最愛盛裝,襯得她美艷無雙,今日未施脂粉,還哭紅了眼圈,格外惹人心疼。

  “是朕不好。”趙峋牽著她下了床,指著小幾上的點心道:“你瞧瞧這是什么?”

  鄭貴妃瞧見這打包的方式,就知道是趙峋特地命人從宮外買來的杏花樓點心,她在潛邸時最喜歡的。

  “皇上慣是如此,只會拿這一招哄妾身開心。”鄭貴妃嘴上說著,卻是眉開眼笑的去取點心。

  趙峋神色溫和,語氣縱容。“能讓得貴妃開懷,法子老套又如何?”

  既是趙峋肯這樣給她找了臺階下,鄭貴妃面色由陰轉晴,立刻被哄得高高興興。

  “皇上,曹選侍可是無辜的,還有人疑心妾身。”鄭貴妃想起什么,神色傲居道:“妾身才不屑于做那些不入流的事。”

  趙峋微微頷首,“朕知道貴妃的心。”

  “皇上,既是曹選侍受了委屈,不知您怎樣補償她?”鄭貴妃趁勢討賞,畢竟是她宮里出去的人,也事關她的體面。

  趙峋神色不變,“朕沒打算補償她。”

  不等鄭貴妃問,他挑了挑眉,語氣淡淡的道:“縱然是陳御女所為且栽贓,曹選侍真的完全無辜?”

  鄭貴妃心中一緊。

  曹選侍確實故意在陳御女面前說漏嘴,才引出這件事來。

  “朕想著她是你宮里的人,總要留些體面。”趙峋點到為止。“告訴她,下不為例。”

  莫非,皇上表面上沒罰曹選侍,卻連她的面都不肯見了,這與失寵有何分別?

  還沒等鄭貴妃斟酌著說些什么彌補,趙峋起身要走。

  “皇上去做什么?”鄭貴妃把曹選侍拋在一邊,忙道:“午膳就留在妾身這兒用如何?”

  趙峋并沒讓她如愿。

  “朕要去永壽宮給太后請安。”

  去永壽宮?鄭貴妃美目圓睜,怕是去看他的新寵罷?

  可她再勸就是僭越,只能眼睜睜看著趙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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