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纖細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回憶著石飛姨母告訴自己的后半截事情。
說起來這也都是阮氏年輕時遺留下的歷史問題。
據悉,石家老婦年輕時,和夫君恩愛情深,生下了石祥。
然而阮氏見不慣把自家夫君五迷三倒的女人,日子過得這么舒坦。
竟然起了歹毒心思,讓石家男人去沒日沒夜地燒窯。
燒窯不比制香,燒窯嚴寒酷暑夜以繼日,緊繃著神經勞累過度,會死人。
石家男人熬了小半月,還真死在了窯廠。
那時石家婦人剛懷上石飛,就成了喪偶的寡婦。
她認為喪夫除去是阮氏害的以外,也有次子不詳的緣故。故而一再偏袒長子石祥,不喜次子石飛。
后來石飛婦人就開始拖家帶口,不在陳家手底下做事。
也是命運弄人,兜兜轉轉,婦人熬成了老婦人,原本一切恩怨事情都告一段落。
誰知道兩月前,陳富花重金,請了石家兄弟來燒窯。
看在銀錢的份上,兩兄弟不顧親娘的不樂意,依舊去陳家燒窯,才有了后來身陷洗白官銀的事情……
像這種幼年得不到母愛的人。
要么會像祁向磊一樣,明事理,不再去在意母親。
要么就會和石飛一樣,長大后一味使用各種手段去獻殷勤和盡孝,以此來換取親娘對他的夸贊和愛意。
石祥死了,石飛難過就算是真,但暗自慶幸高興也會是真。
云皎月松了口氣,不擔心石飛的后續動向。
打算處理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
祁長瑾生生毀了她拖累云家的計劃,那她就得順道實施擴展商業版圖的計劃。
把陳家所占領的市場份額,全都吞下來!
接下來她在青州,會很忙。
“孫叔,趁現在商街上的錢莊還未關門。你替我去趟云家,找孫鶴和衛釋替我辦件事情。”
孫阿牛腦袋茫然,“去錢莊?”
“對,昨日我就在想,明明錢莊暫停了對外業務,可到底為何他們一直沒歇業。”
“還有,我姑父這幾月揮金如土,但用銀禁令頒布后,青州城白銀流通度降低,他哪來的銀錢大手大腳?”
云皎月思來想去,也只想出了一種可能。
篤定陳富是私下和錢莊做了交易。
熔煉過后的私銀,若是兌換比例足夠誘人,肯定會有錢莊壯著膽子將銅錢兌換給陳富。
“孫叔,你去讓衛釋和孫鶴,將匿名信條綁在箭矢上,再把箭射到各大錢莊內!”
“告訴錢莊的人,明日午時必須主動去衙門!”
陳富巴不得能拿到更多的官銀熔煉。
他今夜勢必會守在窯廠,等著云家來運送官銀,再親力親為熔煉。
正好,等石飛被親娘或者親姨母告知往事后,就會怒氣沖沖去報殺父和虐母之仇。
那會兒……就能撞上早已熱好窯爐的陳富。
云皎月端坐著,雙手悠閑置于小腹前。
隱隱明白祁長瑾究竟為何做了壞事,還能得到好名聲。
若是人能將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全都藏在肚子里,再引導旁人去做。
這樣必要時候做出來的壞事,會是別人的。
而積攢的好名聲,則是自己的。
云皎月脊背挺直,溫聲,“倘若他們肯去衙門揭發陳富,揭發他私下曾聯絡他們,讓他們販賣銅錢給他的事情。”
“那錢莊和陳富之間見不得人的過往交易,此后就會永埋地下不見天日。”
孫阿牛問道,“那要是他們不肯呢?”
云皎月眼眸一暗,漆黑眼眸生出濃烈冷意,“若是他們不按指使做……”
“縱使掘地三尺,交易賬本也會被人找出置于公案之上!”
明日一早,陳富燒窯時不幸身死的訊息就會傳出。
錢莊為了隱瞞過往交易,定然會去衙門揭發。
說不定面對誘人兌換比例不動搖的行徑,還會被官府嘉獎。
云皎月步步籌謀,“孫叔,陳家熔煉官銀的事情,不會有外人知道。”
“在用銀禁令這種風口浪尖上,我姑父即使是慫恿販賣銅錢未遂,官府也會重重查辦!”
“屆時陳家會因意圖違反用銀禁令而被問罪,窯廠和制香坊的所有伙計都會無工可做。”
沒了陳富,知道海水紋爐和其他制作工藝的她!
理所當然能繼承陳家搶占來的瓷器市場份額。
孫阿牛倒抽冷氣,是怎么都沒想到,一日之間他效勞的云皎月,能想出吞下陳家的法子。
擰著的眉間舒展開,“夫人,那我們要不要留下伙計們繼續做工?”
如果能留下那些伙計,不管是香業還是瓷廠,都能快速地正常運轉。
有工錢在手,大家伙多少都不會被餓著。
云皎月搖首,從石凳上起身,“孫叔,你心地太善良。”
斬釘截鐵拒絕,“所謂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那些伙計從一開始就知道賣身契所屬權一半歸我,卻還是一再阻撓你監管。”
“明知道我姑父生出異心,卻連一個來告知我的人都沒有。”
“這樣的人……留下無用,也不配留下!”
至于說辭,她也想好了。
陳家的罪,罪不至死,只要把事情都推到死掉的陳富身上去。
言明陳富早已經過她的許可,將賣身契和賣出的半數產業,全部都收回陳家名下。
那這些下人的去處,自有阮氏或者官府來安排。
往后是生是死,是否有怨恨,都會將矛盾對準陳家,而非她云皎月。
可以說,這回解決陳家吞下陳家產業的事情,她明面上看起來,清清白白。
算是從祁長瑾手里學了些,除去理論知識以外,還可以付諸于實踐的真本事。
孫阿牛注視著云皎月,覺得她的做法沒錯。
這會兒,他只希望青州城能早日解封,并且官府能解決糧食問題。
否則別說是陳家的百余伙計,就是數不勝數的民眾,也會陷入饑寒的困境之中。
思及此處,孫阿牛打了雞血一般。
跑進屋子里拿名冊,說起正事,“夫人。”
“青州經濟不景氣,好些制香坊和窯廠的伙計都被辭了。”
情緒激昂,言語間充滿正氣:
“今日有很多人來找我,說是想來制香和燒窯。”
“對了,還有那些雕刻香具的能人!”
“他們聽說祁家要招雕刻香具的手藝能人,也來找我了!”
將名冊遞到云皎月手邊,“這是冊子,您看看。”
云皎月翻閱花名冊,冊子上有許多前來應聘之人的基本信息,諸如性別、地址、年齡、有無上過私塾,還有工作經驗等。
揉著眉心,還是覺得孫阿牛太客氣了。
“孫叔,制香和窯廠的事情,你看著辦就是。若是有拿不準的,就去找大房管事們商議。”
“他們的親戚好友,一層層下去,知曉許多城里的軼事。說不定還能幫你篩選人員。”
充分信任孫阿牛,“總之,只要你覺得他們能留下,就留下。”
云皎月著重翻閱了制作香具能人的名冊信息。
明媚眼眸亮了亮,撕出幾頁紙張,折疊放進袖子里。
落下一句,“至于香具能人,我親自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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