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爺,何必動怒啊?”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等我說完了,說不定你還會上趕著,求我收下你家的良田。”
云皎月從容不迫,唇邊漸漸漫出笑意。
秀氣容顏因運籌帷幄的淡然,生出別樣韻味。
笑道,“拋開當官婦不說,我當生意人時,多少待人厚道。”
“我們都是明白人,索性打開板壁說亮話。”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夫君回青州,除去要遷墳進祖墳以外,是授皇命來人贓并獲抓捕姜世子及其一眾勾結商戶的事情。”
吳老爺喉嚨里堵著濃痰,重重悶哼了聲。
“你說的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一村子的糧食都被燒了個精光!
沒法繼續和姜王府做生意!
就算祁長瑾回鄉是為了抓捕姜世子和一眾商戶!
也抓不到他!
“當然有關系!”
云皎月玩味盯著吳老爺,雙眸閃爍著冰冷暗芒。
脫口而出,“我手里可有你勾結姜王府的證據!”
“吳老爺你說說,抓捕勾結商戶的事情,能和你無關嗎?”
吳老爺瞳孔緊縮,“這怎么可能?”
他呼吸漸而急促深重。
皺成一團的臉寫滿暴躁二字。
死鴨子嘴硬,“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沒有勾結姜王府做糧草生意。”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真的勾結了,你又怎么可能會有證據?”
云皎月眉心微動,每說一句話,就如同布下無形的蛛絲。
蛛絲一根一根形成巨網,網住注定成為她商業墊腳石的吳家掌權人。
真真假假道,“我有證據,來青州之前,姜世子妃就已經將姜王府不臣之心的證據交由我。”
“換句話說,我手上不光有你們青州糧戶吳家收取姜王府定金的證據,還有其他州縣商戶勾結的證據。”
“我今日來你們吳家,是想告訴你,賬本在我手上。”
“我能抹去吳家誤入歧途的足跡,留吳家上下性命,也保你女婿左大人一家不受此次災禍影響。”
勾結姜王府做糧草生意,這是造反叛國的罪名。
要是真東窗事發,別說是吳家!
就算是正三品的都指揮使,也逃不過連帶著滅族的下場!
吳老爺口干舌燥,一天沒心情喝水進食,嘴巴有些干裂。
他舔了舔下唇,聲音滄桑,說話沒什么底氣。
“你、你不要唬我。”
“姜世子妃是姜世子的妻子,她怎么可能會放著好好的世子妃不當,去把所謂的賬本給你?”
云皎月冷冷出聲,“怎么不可能?”
“自京都四散到各州的美服變化,是由姜世子妃一手引領的風潮。”
“姜王府被陛下問責服妖,姜世子妃被王府上下嫌惡,早就進了尼姑庵。”
“世子妃她早想下姜王府這艘賊船了,賬本就是她戴罪立功的東西!”
吳老爺滿臉似揉皺的草紙,五官難以舒展。
像是第一次聽到云皎月這樣的說法。
云皎月見狀,蜷縮拳頭,輕輕拍向自己的額頭。
恍然大悟般嘲弄,“看樣子吳老爺你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了。”
“不過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眼底劃過嗤笑,“像你這種絲毫不顧民生和家國安穩,腦子里只有銀錢的奸商。”
“無論是賺造反的銀錢,還是想囤積糧食到明年,企圖發國難.財的銀錢。”
“你都巴不得賺得越多越好。簡直沒有一點為人的底線!”
吳老爺臉色鐵青。
被一個可以當自己孫女的女子斥責蔑視戳脊梁骨,下不來臺。
他轉頭詢問自家發妻。
只聽吳夫人應聲道,“老爺,青州近日掀起的服飾之風,的確是由姜世子妃促成。”
“前些日子,從京都駛來的商船,有不少能讓人眼花繚亂的衣裳。”
“不光是衣裳,還多了好些口脂烏膏和上妝的紫紅色顏料。”
“只不過姜王府被斥責的事情,我還沒有聽說。可能是路途遙遠,消息還未傳來。”
聽了發妻的話,吳老爺瞬間渾身癱軟。
靠在椅子上,更沒了精氣神。
他從沒聽說過大齊律法里還有所謂服妖罪名。
一邊對云皎月所說的話仍然持懷疑態度,一邊又覺得云皎月貴為帝師義女,說出來的話多少靠譜。
正糾結著,進退維谷。
不知道要不要聽信云皎月的話。
云皎月靈動雙眸微動,見狀唇角翹起,“吳老爺,你白手起家稱霸青州糧業,要是一步一腳印地走,絕不會走到今天這種輝煌的地步。”
“生意場如賭場,都需要豪賭。”
“你可以好好斟酌斟酌,思索我方才所說話語的真實性。”
打量了他一眼,“總之你若信我,且能迷途知返助我夫君抓捕一眾商戶。”
“我就言出必行,保住吳家!”
“我云皎月不愛管人閑事,摻和保人性命的事情,不是每日都愿做。”
“來吳家,除去盯上你們吳家的糧業以外,也是顧著你家外孫,那位左昌順大人獨子和我家夫君同窗的情誼。”
意味深長催促道,“吳老爺,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吳老爺失魂落魄,眸光黯淡不見光亮。
眼珠子和香爐里的死灰一般。
行商之人最擅長得失比較,可惜現在卻難以抉擇。
身家性命的事情,行差踏錯一步,都會深陷萬劫不復。
他最初只想賺一筆厚財,才不管姜王府究竟是否有異心。
誰知道云皎月竟然找上門來。
一直在觀望甚少出身的祁長瑾,墨玉雙眸冷冽望向吳老爺。
說話不帶溫度,話鋒似劍刃陰涼凌厲。
“吳老爺,囤糧村被燒毀,斷的是你財路。”
“財路可斷,生路卻不可斷。”
看人的目光像是在看將死之人。
沉著臉,陰郁嗓音響起,“我不會強迫你非要助我抓捕商戶。”
“因為即便沒有你,我也能完成此行的任務。”
吳老爺深思熟慮,自以為終于找到兩人話語中的紕漏。
他微瞇著眼,猶疑注視云皎月。
冷不丁問道,“云皎月,你說你手里有賬本。祁大人又說沒有我,也能抓捕商戶。”
“那我就不明白了。”
“你大可以直接呈賬本給咱們的皇帝陛下,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幫忙?”
云皎月清潤聲音掩不住笑意,沒有絲毫停頓。
嘲弄聲清脆似玉泣,想當然道,“不是多此一舉。”
“我是為了錦上添花!”
“我的確可以直接拿賬本給陛下,但誰會嫌功勞多?”
“就跟吳老爺你廣攬糧食,從不實行永佃制的道理一樣。”
大齊的土地,一般有兩種地權,分別是田面權和田底權。
通常經營糧業的地主商戶,會坐擁田底權。
所謂田底權,就是掌握土地的所有權,能出租,能買賣典當。
而田面權,就是長期租佃土地的權利。
佃農租了這塊地,就能永久使用這塊土地,不過得自行承擔租金和田賦雜稅。
好在永佃制下的租金,和其他土地租金比起來較少。
所以有閑錢的佃農,咬咬牙也會去簽字立下契約,選擇永久租賃良田。
而吳家,吳老爺根本不實行永佃制!
他雖然擁有數百頃良田,但是沒有一畝田是用于永久租賃!
他管理佃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按年租給佃農,租金比永佃制的租金要少。
同時賦稅由吳家承擔。
前提是,佃農必須無償將每年種出的糧食,交出四分之三!
簡而言之——
吳老爺用極少的錢,雇用了無數貧苦佃農!
且獲得了極多的糧食!
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極品扒皮商戶!
云皎月緩緩說道,“同樣都是收租金,收糧食。”
“尋常商戶會將土地永久租賃給佃農,每年收取租金。”
“可吳老爺你從不這樣做,你只是逼佃農簽訂霸王條約,不僅收租金,還要收取他們栽種的大多糧食。”
“你不嫌棄糧食多,我自然也不嫌棄功勞多。”
“實話告訴你,我夫君既來了青州袁州,就不能空手而回!”
云皎月最后下通牒,“我今日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再給你一盞茶的工夫,你要是再不同意將良田的田底權盡數轉讓給我!”
“吳家也好,左家也罷。生死有命,都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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