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的人群擠在蕭蓮屋子兩側,根本沒人注意到田埂處,有人腳丫子撒得飛快跑了。
祁長瑾讓祁盛天祁向磊兩個人,把祁老夫人帶走后。
云皎月欲言又止,還想提一提有關休妻的事情。
可祁長瑾卻沒給人這個機會。
已經率先站在一旁,有禮有節地,向一批一批前來吊唁的村民們道謝。
云皎月蹙了蹙眉頭,也站到祁長瑾身旁。
她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
只得等今天忙活完白事,再提休妻或者和離。
畢竟是白事,就算云皎月再不喜歡蕭蓮,也裝出了幾分悲切情緒。
道謝說話,“多謝各位來送我夫君親娘一程。”
“眼下周牛還沒領著人回村。席棚未搭,連掌勺大鍋飯的師傅也沒找到。”
“要是讓諸位因為我們祁家的家事,就耽誤了自己的事情,我們心里難免有愧。”
“不如你們都先回去。”
抬頭看了眼太陽,估算了時間。
補充道,“大約午時,喪事酒就能擺好。到時候,我再讓人請你們都過來。”
方山村村民們也惦記著自家的活,很快點頭示意。
離開前,紛紛勸慰,“人死不能復生。祁少夫人,你們夫婦可得節哀啊!”
云皎月緩緩點頭,將人送到路口,挨個再次道謝。
小半個時辰后,村民們漸漸散開。
蕭蓮屋子門口也開始空曠起來。
在云皎月和祁長瑾道謝吊唁之人的間隙,柳韻秀和祁向磊他們也沒閑著。
讓祁文朗和祁昭昭在屋子外頭待著。
他們率先進了蕭蓮的屋子。
按照村里的規矩,去把蕭蓮生前的東西全部清理出來。
再齊齊扔到屋子外頭燒毀。
好在蕭蓮家徒四壁,屋子里的東西不多。
只收拾出幾個陶碗和筷子,連帶著將蕭蓮用過的被褥扔了后,房間就已經空了大半。
收拾完目前能收拾的物件。
柳韻秀看見祁長瑾已經得了空,難得用長輩威嚴來施壓,特地板著臉叫住他:
“瑾哥兒,你過來。嬸娘有話要對你說。”
云皎月目光下意識跟隨著祁長瑾離開的身影。
看見柳韻秀臉上暈著薄怒,把祁長瑾叫到一旁,在說重話。
云皎月沒心思去偷聽兩人的說話。
她現在好不容易有空閑時間思考。
滿腦子都是祁長瑾剛剛說不會休妻的那句話。
她不停復盤,壓根想不明白,自己和祁長瑾平時一點都沒有男歡女愛的苗頭!
兩個人沒有肉體交流,只有精神交流!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過如此。
可男人為什么不愿意休了她?
云皎月心底有些著急,擔憂這段夫妻關系再延續下去。
等祁長瑾黑化,她根本難以提和離。
書里祁長瑾在京都目中無人權傾朝野,是堪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存在。
就是連有主角光環的寧顧行,有時也會在他手上吃悶虧。
這樣的一個男人,要是黑化了的時候被提和離……
這不是純屬找不痛快?
半晌后,柳韻秀終于沒了怒意。
她掃了眼不遠處心神不寧的云皎月。
壓低聲音氣憤道,“你看看,皎月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樣子了?”
“她出嫁前,就愛慕你如狂,這都是青州出了名的事情。”
“嫁給你三年多,到現在,你還硬是不碰人家!心里怕是傷透心了。”
柳韻秀收回自己的目光,冷著臉。
對祁長瑾耐著性子說話,“你說要到京都再圓房?”
“好,那你就說到做到!要是再敢冷落皎月,以后嬸娘你也不必叫了!”
“你不心疼皎月,我可還心疼著!”
祁長瑾舒展的眉頭微微蹙起,想起三年前被云皎月非禮的丑事,顯然不太高興。
不過,撞上前方云皎月的視線后。
他緋紅薄唇微抿,眸中逐漸生出幾分暖意。
有禮溫聲道,“三嬸娘放心。”
幾個時辰后。
周牛從縣城里回來,領了一大幫人,臨時組了殯儀的草臺班子。
沒一會兒,周牛手底下的人都開始操辦起來。
做法事的做法事,搭席棚的搭席棚。
做大鍋飯的掌勺師傅,自己帶了鍋起灶子。
周牛從牛車上,將成筐成筐的紙錢搬下來,“祁少夫人,我們回來的時候看過了。”
“村子后頭有塊坐北朝南的風水寶地,青州在澤州南方,也算您婆母落葉歸了根。”
“您別嫌棄那塊寶地不夠好,我還請了風水大師,說那塊地方是實打實可以保佑子孫后代人丁興旺的!”
云皎月愣了愣,對風水寶地這個說法很滿意。
大多數人,對落葉歸根四字很在意。
蕭蓮如今死在外頭,運回青州安葬是大錯處。
留在澤州安葬,外人細究起來,也會覺得他們大房不夠孝順,甚至有過失。
周牛這個說法,還真是道盡了忠孝兩難全,祁家最終還是選擇了忠,才把蕭蓮安置在澤州的無奈。
不過,保佑子孫后代人丁興旺?
要是她沒法和祁長瑾和離,那這風水大師說的話,就大可不必了!
“周牛,你這執行力倒是不輸大戶人家的管事。”
云皎月看對方很上道,有意想拉一把。
夸贊道,“劉大山媳婦是你親姐姐,她做事手腳利落,做顏料當領班也是好手。”
“怪不得能有你這么一個心思細膩的弟弟。”
當著好些人的面提拔,“你要是愿意,往后你采石的活就不必做了。”
“兩月就先住在劉大山家里,跟著我熟悉熟悉如何管事做生意。”
云皎月打算下次和彌樂高僧見面時,就把周牛給帶上。
周牛心情激動澎湃,沒想到自己竟然有被祁少夫人提拔的好運氣!
忙不迭點頭,“愿意的!多謝祁少夫人肯重用我,我往后一定好好辦事!替您分憂!”
周牛剛說完話。
云皎月就聽見田埂那邊有動靜傳來。
一道受了驚嚇的中年聲音傳來,眨眼工夫吸引了草臺班子里的人。
有人連滾帶爬朝云皎月跑來,“不、不好了!”
“祁、祁少夫人,您家夫君的親奶奶!她……她死在田里了!”
云皎月雙眸瞳孔微縮,后背瞬間僵直。
難以置信,“死了?”
說完話,她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之前祁長瑾故意在眾人面前揭穿祁老夫人想要搶奪產業。
是在引誘莽撞膽大的村民,對那老婆子下手!
手心有些發麻出汗,“這是怎么死的?”
方山村周大伯搖搖頭,“我看是祁老夫人在田埂里走路,一不小心扭到腳,摔到頭才死的。”
云皎月耳畔就跟聽不到說話聲似的。
她眼神微沉,確定祁長瑾現在的確已經黑化了無疑。
但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是意識到祁家被流放,是有高官故意陷害?
還是他意識到手中沒有權力,會被任人宰割的時候?
云皎月大腦神經緊繃,想到祁長瑾和李大儒一樣。
這是明白家中這些壞心腸的老人不除,會影響祁家后代一輩子。
所以才狠心地借刀殺人!
云皎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想和離的事情還得拖一拖。
最好借由外力,讓祁長瑾都難以對付的京都權貴施加壓力。
這樣以后和離,她還能全身而退。
起碼不會被記恨,更不會被算賬。
云皎月鎮靜處理著事情,喊著周牛,“周牛,你讓王叔的兒子,在那塊風水寶地上,再修造一處墳地。”
“對了,棺槨也再買一副!奶奶和蕭蓮婆媳情深,關系好了多年。”
“肯定是一時受了刺激去散心,再加之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這才有了意外。”
云皎月順著來報信之人的話,摁死了死因。
方山村短短一日內,死了兩個外鄉人。
這種事情傳出去,指不定要被多少人胡編亂造陰謀論!
得想辦法堵住悠悠眾口!
沒多想,云皎月當機立斷吩咐道,“周牛,這次的殯儀,你們盡可能往大了弄。”
“我手頭上的銀子雖然不多……”
“但只要能為長輩盡孝心,我和我夫君當下即使是傾家蕩產,也心甘情愿!”
周牛再次被豪到,忍不住瞪大眼睛。
其實兩個人的白事,又是同一天,能花得了多少銀子?
尋常人家,再孝順也不過是幾十吊錢的事情。
云皎月給了他二十兩,早已綽綽有余。
不過,聽出對方想狠狠砸銀子的意思,“祁少夫人放心!”
“我這就去縣城,一定把最最好的棺槨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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