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長歌當宋 > 第三百四十五章窮人與富人與狗
  鴻臚寺中,遼朝使者的到來使得這里的氣氛稍顯詭異,無論是契丹人還是宋人,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在這平和之下卻是暗流涌動。

  葉安成為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這是毋庸置疑的,畢竟他的年歲在那里,如此年輕便擔任歲幣商談的主官,這還是極為少見的。

  這讓人不禁想起甘羅十二歲拜相,眼前的少年人雖然比甘羅大了幾歲,但世上有多少人能與甘羅相比?

  葉安已經習慣了成為眾人的焦點,一開始或許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時間長了,臉皮便也就厚了,在朝堂之上這樣的眼光可不少。

  十六歲算不得小,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頂門立戶的存在,和他一樣的勛貴或是蔭恩的官員也不在少數,只是沒有委以重任而已。

  輕輕的撓了撓頭,看著對面的一臉嚴肅的漢臣有些驚詫,沒想到自己的對手居然也是個漢人,當然是遼朝的漢人。

  有余種種歷史遺留原因,在遼朝的漢人不在少數,其中入朝為官的更是很多,尤其是在南院之中,多以漢臣為主,只是南院大王多以契丹人充任。

  這時候葉安便開始后悔,也開始嘆息,遼人好生“狡猾”,用漢人來對付漢人,與漢人談判這種事情,當然是用熟悉漢制以及漢家禮法的漢人才更為合適的。

  此時的耶律宗政已經坐在了邊上,顯然他更多的是以一種長見識的態度的來參加這場歲幣商談,與自己這個主官自然無法相提并論。

  不由得朝他得意的笑了笑,這一笑便讓年輕氣盛的耶律宗政稍稍有些坐不住,好在他看了看身邊的中年人才克制住自己,顯然這中年人的身份不簡單。

  中年人微微歪頭看了身邊的耶律宗真一眼微微低頭到:“少年人不易動怒,愈發沉得住氣,便愈發有臣服和氣魄,多挑釁,終自斃!”

  前面還是在教育耶律宗政,后面便開始攻擊葉安了,不過他的話確實有道理,耶律宗政很快便淡定下來,看向對面的眼神也不再那么氣憤,這是葉安最不想看到的。

  “此乃我大遼南院司徒韓崇安!提舉歲幣朝貢之事!”

  耶律宗政的聲音在廳堂中回響,讓宋人的官吏變了臉色,雖然是歲幣,但名義上卻不會這么叫,這是遼朝給大宋的體面,而歲幣乃羞辱之詞!至于朝貢便更是讓人難以接受。

  什么叫朝貢?就是進貢啊!

  臣民獻給統治者皇帝的禮物叫朝貢,信徒敬獻給神明的禮物叫朝貢,當然還有藩屬國向宗主國獻上禮物也叫朝貢!

  “從前有兩戶人家,一戶人家又窮又野蠻,一戶人家富裕又懂禮,于是窮**計,窮人家就平民的搶奪富人家的財物,但奈何并未打過,還死了一個護院,這時候富人家便有些看不過去,便許諾說你家窮臣這樣了,還死了一個護院,便賠你一些錢財吧!窮人一聽心想還有這等好事?于是便答應下來,還要和富人家稱兄道弟,只可惜他們并不知道富人家當時有除掉窮人家的力量,只是擔心自己也受損嚴重淪落至窮人家,才出此下策!”

  故事非常簡單,就是一句話“窮**計富長良心”,但從葉安的口中說出來便完全是在描述澶淵之盟后,遼人的無恥以及宋人的仁慈憐憫。

  營銷軟文的成功就在于讓聽眾不自覺的受到其影響,被說是宋人官員,便是遼人雖然表面上不同意,但內心卻不自覺的有點認同葉安的話。

  坐在葉安對面的韓崇安卻開口笑道:“哦?若是這窮人家原本就是在富人家之前出現的呢?富人乃是后來成家,豈不知這窮人家當初放了富人家一馬才有富人家今天的叫囂。”

  “哦!!我的故事還沒講完,這時候窮人家的狗跳了出來!”

  廳堂一片死寂,夏竦抽搐著嘴角轉頭看向葉安,葉安笑瞇瞇的點頭道:“如何,我的故事不錯吧?”

  “欺人太甚!大宋的官員便是如此無禮?!兩國商談之時以此粗鄙之言辱我大遼使團?!”

  遼朝臣子終于有人忍不住起身喝罵,而葉安卻風輕云淡道:“誰?誰敢侮辱出使我大宋的外臣?!本官剛剛只是講了故事!誰敢斷章取義引申到國事上,誰敢離間我宋遼兄弟之國!”

  終于,夏竦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無恥之尤,這般的話也能從口中說出,簡直就是當著遼人的面奚落了人家又扇了一巴掌。

  他只能在心中祈求葉安不要再在嘴上激怒遼朝使團了,沒瞧見對面的韓崇安已經雙手青筋暴露了嗎?

  葉安也不是傻子,被人侮辱了找回場子,沒必要把這場談判給搞砸,給出歲幣便已經是對大宋最大的羞辱。

  “韓使臣,既然為遼朝使臣,那你代表的局勢遼朝利益,此次不知遼朝又要多少錢財絹帛?”

  緩緩的放松握起的拳頭,韓崇安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看了一眼身邊已經雙目泛紅的耶律宗政輕聲笑了笑:“未曾想南朝出了如此不凡的少年,不知是南朝之福還是南朝之禍!我大遼今年多處受災,聽說是南朝的蝗蟲飛到了我大遼的境內,今年的正旦往來還需南朝多多相助,錢二十萬貫,絹帛十萬匹…………”

  放屁!大宋河南府的西面受了蝗災,便是在能飛也不過到了登封便結束了,豈能飛到遼朝?中間還隔著一個偌大的河東路,整整三府兩州之地!照這么說整個河東路豈不是早就完了?!

  葉安冷笑著看向韓崇安,果然一開口便是把歲幣翻上了一倍,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這就是外交上的一點小手段,憑空捏造無中生有,后世的那些某某勢力經常這么干,且和現在出奇一致的是,總有自己的同胞站出來隨聲附和。

  夏竦惱怒的看著葉安,小聲道:“這便是你圖一時口快而惹得禍事!”

  “你現在要做的是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正中別人的下懷來反對我!若是連你都與我相背而行,這場談判必輸無疑,他韓崇安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葉安聲音冷冰冰,沒有多余感情的話也讓夏竦逐漸猛然一驚:“那該如何?”

  老一輩的外交人教過自己一個非常好的辦法,談不下來就喝酒吃飯啊!

  葉安忽然起身道:“你出的價錢我不能接受,大宋也不能接受,但遼使既是遠道而來,那就該好生品嘗異國風味,哦,也有可能是故國風味!今日本官便在這鴻臚寺設宴,款待諸位!”

  葉安說完便拉著夏竦起身離開,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韓崇安以及大笑的耶律宗政。

  出了大門笑聲便小了許多,夏竦猛然拉著葉安道:“葉候可有辦法?”

  “沒有,但我要知道那韓崇安的底細,切需要時間來想辦法,你若是跑的快些,還能趕去皇城司!”

  夏竦已被葉安折磨的沒有主意,此時只能聽葉安的掉頭便跑時還發出疑問:“去皇城司作甚?”

  “尋陳大官問個清楚!”

  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夏竦便沒有多余的選擇,飛快的前往皇城司,至于問什么?還不如尋陳大官過來,誰不知道他葉安與陳大官私交甚密?!

  廳堂中的韓崇安同樣疑惑,看著身邊的耶律宗政道:“查哥兒,這云中郡侯到底是個什么人?竟有如此膽量!”

  “便是那個在景福坊擊殺葛止捺拓的人!”

  瞧著耶律宗政咬牙切齒的聲音,韓崇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葛止捺拓乃宮分軍,豈是一少年能夠擊殺的?還是在景福坊那般的鬧市之中?”

  “千真萬確!”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韓崇安微微瞇起眼睛,看向廳堂外少年人的背影越發的冰冷:“南朝居然出了如此妖孽的少年,必除之而后快!”

  這次輪到耶律宗政驚訝了:“司徒是否太過看重與他葉安,左右不過是個幸臣罷了!”

  韓崇安微微搖頭道:“叔父曾經說過,南朝出一個絕世的文官不可怕,出一個無雙的猛將也不可怕,但若是出一個會領兵打仗多謀略的文官才最可怕。”

  “尚書令說過的話?可南朝沒有這樣的人物啊!”

  輕輕的搖了搖頭,韓崇安看著身邊迷茫的耶律宗政道:“有,寇老西便堪堪算是一個!因為他我們輸了澶淵之戰!”

  “我們沒輸!”

  “不,我們輸了,只不過宋人輸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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