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微微一愣,扭頭看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雪叟,他看著她的眼神深邃又復雜,還夾雜著一絲絲無奈,“是我做的不好,讓她怨懟我,反倒發泄在你身上......”
沈玉看著他,沒說話。
雪叟再次開口,“如果她一定要堅持,那......我便活給她看吧。”
他的身子顫抖起來,對重來一世顯得抗拒又充滿恐懼,“如果,這是她想要的的話。”
沈玉看著他,終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原本打算去問隨添香的意思的,也想著找個機會,去商量一下到底怎么能兩全其美。
但現在她發現這沒必要。
“我不會再如她所愿。”
“她那一掌,若我不是我擋了,我大哥必死無疑。若我不是雛鳳,我必死無疑。便是我欠著她什么,也該還清了。”
“至于你......”
“她對我而言不重要。”沈玉垂眸,道,“但你......對我而言很重要。你是我師父,給我良多,我記得你的恩情,也會尊重你本心的選擇,不會為了任何人妥協。”
夢境里,她拿出那只小瓶子,打開了。
她發現,雨幕里的雪叟晃了一下,水從他蒼老的臉上滾滾而下,分不清楚是雨還是淚,他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痛!
極致的痛!
永生永世,都不想再感受哪怕一秒的痛,讓他徹底崩潰。
他蹲在雨幕中,哭出聲來。
先是斷斷續續的,后來放聲大哭,像個年少走失的孩子。
沈玉走上前,蹲在他面前,“師父,你想忘了這一切,對不對?”
他抬起頭,點頭,嗓音沙啞,“孩子,師父想記著你,可是......太痛苦了。”
“我知道。”
沈玉哽咽著,割破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眉心。
火焰一般的鳳凰血滲入,沖洗掉了一切。
片刻之后,他起身來,看她的眼神變得清澈,無辜且茫然,猶如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讓沈玉想起瘋了后的柳氏,看她的眼神就是這個樣子,會抱著她喊“阿姐”。
人為什么一定要牢牢記住過去的痛苦,一遍一遍的回味呢?
她看著雪叟,緩緩愣住。
她也一樣。
哪怕是容慕告訴她,她經歷過的那些噩夢,都只是通靈夢,用來提醒她的。可這么多天,她還是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讓那些痛苦折磨著她,也讓她變得卑微,對所有人有求必應,好似自己天生就應該做牛做馬。
突然之間,腦海里涌出一絲絲明悟。
等回神時,雪叟已經轉身走了,嘴巴里哼著一首童謠,“籠子縫籠子縫,籠子中的鳥兒,無時無刻都想要跑出來,就在那黎明的夜晚,白鶴與烏龜統一的時刻,背后面對你的是誰呢!”
恍恍惚惚的,沈玉仿佛看到,一個鬼小孩在中間蹲著蒙眼睛,一堆小孩圍著鬼唱這首童謠,四周傳來嘻嘻嘻的笑聲,“不是我呀不是我呀,猜到了嗎猜到了嗎?”
中間的小孩突然站起來,扭頭指著背后,道,“裴玉塵,是你啊!”
“嘻嘻嘻......”
沈玉看著這個場面,不禁濕了眼眶。
他這一生,不過是個替死鬼啊!
最后的公道都沒看到,就走了。
可能,也不想看,不想撐著,不想執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