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夫人是新郎的外祖母,但她來,顯然不在魯國公夫婦的意料之中。

  雖然客客氣氣給請到了偏廳里頭來坐著,但魯國公夫人的神色之間終究是泄露了一絲不愉快。

  畢竟,將一個死之人非要跑來家里參加喜宴,總歸是叫人心里不大舒服的。

  盧老夫人是久病之人,人又黑又瘦,偏偏那雙眼睛精明光亮得厲害,越發顯得刻薄可怖!

  “病了這許久,都好些時候沒見著這么喜慶熱鬧的場面了!”

  刀鋒似的目光巡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慕容黎臉上,臉色一陰:“今兒是你嬸娘的外甥娶親,一輩子就這么一次的大喜事,趕快命人去接她們母女過來吃喜宴!”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

  本以為她會仗著自己是將死之人,慕容黎不好與置氣,說些好聽話,哄著慕容黎把母女倆放出來,沒想到她倒是橫上了,直接擺臉色命令上了!

  她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跟皇帝欽封的郡主這么說話?

  慕容黎原本繃著的眉心,反倒是舒展開了。

  一把按住要暴跳起來的趙梓瑩,冷漠道:“慕容時音母女幾次三番惡意謀害本郡,本郡沒要了她們性命就已是格外開恩。今日若是放了她們出來,回頭便以為只要有您撒撒潑,她們犯了什么錯都能被揭過,豈不是要更肆無忌憚來謀害本郡了!”

  盧老夫人怒意沖沖:“牙尖嘴利!你既承教于太后,更應該懂事敦厚,知道什么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把她們母女拘在府里,是想把你們父母的臉面丟盡嗎?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眾人震驚:“……”你女兒給人下藏紅花!你外女爬了人家未婚夫的床!你們特么的有教養?

  慕容黎神色淡淡無波:“盧老夫人有這會子功夫跟我胡攪蠻纏,不如回家多教教自己的兒孫,什么是禮義廉恥。”

  “我是長輩,你怎么敢這么跟我說話!”

  “論年紀,盧老夫人還能是陛下和太后的長輩,要本郡去把兩位都請來,給您老磕頭請安嗎?”

  “……”

  “盧家到底不是什么有底蘊的清貴人家,連尊卑有別的道理也不懂。”

  “……”

  “不過也不怪盧老夫人,畢竟一個女人撐起門楣不容易,不潑皮無賴一些怎么行。只是可憐了小輩,每個正經人管教,一個個都被教成了自私刻薄的貨色!”

  “你放肆!你你你……”

  “……”

  “本郡現在也才算真的明白,盧氏的蠻橫下作都是哪里學來的!”

  “……”

  “若是陛下知道,想必也會萬分失望。后悔啟用了一群破皮無賴!”

  慕容黎語調慢悠悠的,卻一字一句都十分不客氣。

  直把盧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又轉黑。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一旁的賓客眼瞧著不對,忙上來勸:“您是最該享福的人了,何必多操心這些,交給您的兒女去操心吧!”

  “做錯事總歸是要受罰的,不然要律法做什么!也不過禁足一些時日,何必與郡主動怒!”

  “就是啊!何況慕容時音母女倆受了脊杖,還得好好養著呢,如何來得了這兒吃喜宴!”

  最后那一句,倒更像是煽風點火。

  魯國公夫人還來不及阻止,盧老夫人已經暴跳如雷,唾沫星子飛濺。

  “小賤人!你竟敢打我女兒和外孫女!誰給你的膽子動她們!你馬上去給她們母女倆跪下道歉!聽到了沒有!”

  勸架的、煽風點火的,聽著全都傻眼了!

  陪同在側的好幾個盧家女眷看似在阻攔,卻一個個都拉拽不過這個病入膏肓的老婆子。

  就在那盧老夫人企圖拿滾燙的茶水潑慕容黎的時候,“碰”的一聲,藺陽長公主手里的茶盞率先砸在了假裝拉拽的盧家大夫人頭上。

  “本宮瞧著你們盧家是想造反了,竟敢對郡主如此無禮!”

  盧家女眷這才大夢初醒似的有了力道,一邊告罪,一邊把人拉拽回去。

  “殿下恕罪,郡主恕罪!都是臣妾的錯!求您看在我婆母是被病氣沖昏了頭的份上,饒恕她這一次吧!”

  藺陽長公主看了慕容黎一眼,示意她決定怎么處置。

  慕容黎一臉大受驚嚇,捂著心口緩了好一會兒才回了神。

  “夫人!”

  魯國公夫人忙拉著她細細檢查了一下:“唉!怎么了,是不是傷著了?”

  慕容黎搖頭,輕輕一聲嘆息:“慕容時音母女倆合謀著要搶秦王妃的位置,又連翻算計,想把重重不名譽的臟水潑在本郡身上,就連當年慕容時音吃了我的開的藥吐血,也是她們母女故意設局害我!如此種種,真可說罪無可恕!”

  “雖說一人歸一人,一碼歸一碼,但一個娘教出來的姊妹,品行也差距不了多少……而且我瞧著您的親生兒子幾乎都絕了嗣,卻唯獨小盧氏生得出兒,您就沒有懷疑過嗎?”

  “要知道一門昌盛,首當是人丁興旺啊!可別最后因為某些人的算計,讓國公府就此人丁凋零啊!”

  旁的都不重要,說不到任何一個婆母和當家主母的心坎兒里。

  唯有子嗣!

  魯國公夫人聽到這里,臉色微微一變。

  她與丈夫育有三個嫡子,然而三個兒子前前后后娶了一大群妻妻妾妾,卻只有小盧氏給國公府生了三個男孩兒……

  從前所有人都只覺得是小盧氏福氣好、能生養,如今聽了慕容黎的話,不管是魯國公夫人還是另外兩個嫡出兒媳,心頭如何能夠一點波瀾都沒有?

  尤其是世子夫人,心臟像是被誰狠狠砸了一拳。

  因為她和丈夫沒有后嗣,只能從兄弟的孩子里挑一個過繼在自己膝下,且近日族里的長輩催得越發頻繁,口口聲聲香火后繼有人多么多么的重要,要她們趕緊從小盧氏的兒子里挑出繼承人……

  難道!

  難道其中真的有什么貓膩嗎?

  盧老夫人像是被激怒的垂死的野獸,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聲響:“你這個賤貨!還敢這么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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