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不宋 > 327.天下日報
  趙孟啟一通忽悠,讓李曾伯重燃斗志。

  隨后,朝廷也難得大方起來,給李曾伯加官進爵,封華亭縣開國伯,進觀文殿學士,加太子少保,簽書樞密院事,出任廣南制置大使兼湖南安撫大使,知靜江府。

  于是李曾伯在臨安待了不到半月,就屁顛屁顛地上任去了。

  到七月初一,籌備已久的天下日報就要正式發售了。

  報紙這東西,在此時并不算什么新鮮玩意。

  朝廷的官方邸報,由進奏院負責編刊,定期向全國官吏發送,被稱為‘進奏院狀報’。

  而民間其實也有不少各種小報,南渡之前就已經存在,此時更是十分尋常了。

  臨安城中就有專門的報攤,每日凌晨就開始售賣‘朝報’,不是手抄,而是印刷的,甚至每日一刊,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個產業。

  當然,這只是民間假托‘朝報’之名,私下編刊的,也被當時人稱為‘新聞’。

  朝廷雖然設立了管制機構,卻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因為士大夫們都是追求‘言論自由’的。

  因此不受約束小報為了博眼球爭銷量,在內容上費盡心思。

  他們甚至有專門采訪消息的人,還有衙門中役卒小吏暗中幫他們收集官方內幕信息,被稱為‘內探’、‘省探’、‘衙探’。

  朝廷還沒有公布的政事,比如官員陳奏卻還沒施行的,中樞還在研討商議的,以及某些內幕、宮闈秘事等等,八字沒一撇就早早傳播了出去。

  甚至有撰造命令,無中生有,夸大實情,妄傳事端,膽大妄為的程度可能超乎后世人的想象。

  就如大觀四年時,有份小報刊登了一份道君皇帝斥責蔡京的詔書,但這詔書卻完全是小報杜撰出來的,屬于偽詔,放在別的朝代,無疑是誅九族的大罪,但在當時,這起“輒偽撰詔”事件最后卻不了了之……

  南渡之初,又有小報偽造、散布趙九妹的詔書,令趙構非常尷尬,不得不出面澄清。

  而朝廷也一再發布法令,企圖嚴行約束小報,但總是屢禁不止。

  有時候,這種小報就會淪為某些人打擊政敵的武器,通常還十分有效,朱熹就深受此害。

  朱熹一直都是經界政策的支持者,六十歲時,出知漳州,負責在泉、漳、汀三州的推行經界。

  這次經界的宗旨,是不改變原有賦稅總額,而是根據實際田土所有來平均賦稅,富者多納稅,貧者少納不納,本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要損害豪強地主的利益。

  福建這個地方呢,在宋代一直都是科考興盛之處,在朝中做官的人多,于是形成了許多官僚地主,土地兼并非常嚴重。

  朱熹想要動他們的奶酪,自然遭到了這些人的強烈反對,于是動用各種手段,什么批判他的學術啊,打擊他的名望啊,抹黑他的人品啊……

  當時,小報就曝出他與兒媳偷情的消息,不久又說他爭風呷醋,差點殺了著名營妓嚴蕊等等。

  事情寫得有鼻子有眼,緋聞艷事又向來受吃瓜人士歡迎,于是讓朱熹榮登十大娛樂風云人物榜。

  至于丑聞是不是真的,有沒有發生過,根本無法考證,朱熹本人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于是受此打擊,被逼辭官。

  福建路經界的事也就這么流產了,一直到宋朝滅亡也沒再施行過。

  對于這些不受控制的小報,趙孟啟早就看不慣了,卻也清楚很難通過強制手段去治理,首先那幫大頭巾們就絕對不同意,鬧起來恐怕事情沒辦成,反倒要惹一身騷。

  因此趙孟啟就干脆自己辦一個報紙,通過商業手段,搶占傳播市場,擠壓無良小報的生存空間。

  為了見證天下日報的面世,趙孟啟在這一天親自來到了文宣司印報坊,王應麟等官員已經早早等著了。

  連夜印制好的報紙,散發了濃濃的墨香,趙孟啟隨手拿起一份查看起來。

  紙張比較粗糙但厚實,大小與后世相仿,雖然只有一頁,卻兩面都有印刷。

  由于采用的是鉛活字和油墨,因此字體只有蠅頭大,因此紙張利用率很高。

  這么一來,成本得以壓縮,這是民間小報難以企及的絕大優勢。

  “殿下,真就只定價五文錢么?如此可就沒有盈利,甚至還要虧損。”王應麟神情有些忐忑。

  大宋印刷業十分發達,一冊常規的書籍,在宋徽宗時大約一百文錢,此時通常要四百文左右。

  并不是真的貴了,而是通貨膨脹的原因,那時候一石米五百文左右,這時候在兩貫錢左右浮動。

  民間小報一般都是二十文的樣子,約莫一份能賺三五文,所以就算趙孟啟把天下日報定價十文錢,也還是有很大價格優勢,這樣即便沒什么盈利,保本卻沒問題。

  趙孟啟翻看著報紙,笑著說,“若是為了賺錢,我隨便一個法子也比這報紙多千萬倍啊。”

  這倒不假,誰不知道您是‘財王’呢。

  王應麟暗自失笑,嘴上繼續勸說道,“殿下,臣知道這報紙主要是為了輿論宣傳,這樣一來,豈不是賣得越多,虧得就越多么,短時間還好,日積月累下來,這開支可就很恐怖了,一旦失去資金來源,那就難以為繼,不管做什么,這虧本的買賣總是難以持久……”

  趙孟啟點點頭,“你說得沒錯,一項事物想要持續發展,肯定要具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我之所以定低價,是為了獨占報業市場。”

  王應麟似乎想到了什么,“殿下的意思是,咱們先砸錢,盡快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報驅離市場,讓臨安只有一份報紙,到時候沒有競爭對手后,咱們再提價?……這法子好像有些不厚道,而且,咱們到時候提價,百姓未必能接受啊。”

  這手段在后世很尋常,大家都在用,此時也不是沒人用,但往往會被人稱為奸商,何況天下日報具有官方身份,要是取得壟斷地位后再去割韭菜,吃相實在太難看,有損朝廷體面。

  “在商言商,沒什么厚道不厚道的,那些小報為了賺錢,也沒見有什么底線。”

  趙孟啟不以為然,撇著嘴繼續說,“放心,這報紙不會提價的,即便后面增加頁數也不提,就五文一份,別怕,不會虧錢的,就算白送,其實也不會虧的。”

  “這怎么可能?就算油墨紙張是殿下的工坊所出,免費供應給文宣司,可工匠、編輯、校訂、記者、報童等人總得給工錢吧……”

  見王應麟眉頭緊鎖,趙孟啟又笑了,“都說了在商言商,紙張油墨怎么能免費供應呢?……算了,那我就提前和你說該怎么賺錢吧。”

  “主要來源呢,就是商業廣告……二來呢,是民眾可以花錢刊登啟示,尋人尋物啊,訃告聲明啊,個人詩詞作品啊……”

  王應麟一愣,“詩詞?那不是該咱們付潤筆么?”

  “咱們的報紙,要爭取覆蓋盡量多的人群,所以我要求你們多發百姓喜聞樂見的內容,并且要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話,朝廷的政令呢,刊登了原文后,也要進行詳細解析,務必讓百姓理解透徹……詩詞不過是文人的游戲,大多數受眾其實沒興趣,而文人在報紙上發表詩詞,其實是報紙幫他揚名,自然是誰受益誰付錢了……”

  對于趙孟啟這番理論,王應麟聽懂了,但總覺得別扭。

  說著話的工夫,工人就將一捆一捆的報紙裝上用來分發轉運的馬車。

  隨后馬車奔赴臨安城各個廂坊,送到各個站點和報亭,報亭是固定發售點,而每個廂坊還有數量不等的報童負責流動叫賣。

  這些報童都是十歲到十二三歲,大多數是城中貧苦人家的孩子,還有些是慈幼局的孤兒。

  并不是趙孟啟要壓榨童工勞動力,也不是讓這些半大孩子以此謀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慈幼局經過整頓后,孤兒們得到了真正的救助和照顧,不再缺乏衣食,而且趙孟啟還給他們設立了蒙學。

  讓他們賣報,既可以鍛煉他們自食其力的觀念和能力,又能讓他們融入社會,順便賺點私房錢。

  另外,趙孟啟還在城中窮人較多的地方設立了蒙學,不但免學費,還提供兩頓餐食,條件就是進行力所能及的勞動。

  賣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一樣有工錢拿。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人們往往不珍惜無償得來的東西,而且會養成惰性。

  這并不是趙孟啟的臆斷,而是實際發生著的事,此時社會救助機構被人詬病的一項弊端就是‘養懶漢’。

  這些孩子在辰時賣上一個時辰報紙,然后就要回到學堂中去。

  因此他們身上穿著統一的藍色衣服,既是制服也是校服,在站點取到報紙后,放入特制的挎包中,然后麻利的跑到各自分配的街巷。

  幾乎在同一時間,臨安全城各處都響起清脆而響亮的童音。

  “賣報賣報,五文錢一份,有燕王殿下最新詞作啦!”

  “天下日報,日報天下啰!蒙古韃子進犯揚州,夏貴將軍率軍救援,巧設埋伏,痛擊蒙軍,解除揚州危機!”

  “好消息好消息,臨安到建康的定期航船正式開通了,全程客運船票只要一貫錢啦!還可以托運大小貨物,保證準時安全到達啦!”

  “招工訊息,盛興織造公司招聘大量織工繡工啦,工錢優厚,多勞多得!”

  “新聞新聞,普寧坊王家娘子產下四胞胎,朝廷嘉獎三十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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