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不宋 > 313.燕黨聚會
  趙孟啟的熱情,主要是給丘岳的。

  丘岳卸任沿江制置使后,回臨安時在姑蘇逗留了幾日,與趙孟啟深談多次。

  由于宋代以文馭武的臭毛病,所以出任封疆大吏和一方統帥的,基本都是文臣。

  這讓宋軍戰斗力受到了很大影響,通常都是負面的,但并非所有領兵文臣都一無是處,還是有不少文臣挺能打仗的,而丘岳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寧宗嘉定十年中的進士,踏入仕途已近四十年了,前面十幾年只是一個純粹的文官,但在他任真州知州時,卻一戰成名。

  端平二年六月,蒙古窩闊臺汗以宋背盟為由,遣大軍數十萬分兩路攻宋。

  一路由二皇子闊端率軍攻宋四川,一路由三皇子闊出率軍攻宋荊襄兩淮地區。

  那時宋朝還有不少大將之材,四川有曹友聞,荊襄有孟珙,和蒙古人打得有來有往,持續好幾年,雙方均傷亡慘重,互有勝負。

  蒙古人是進攻方,一直掌握著戰場主動權,而他們不耐酷熱,所以一般都是選擇秋冬季節開打。

  端平三年秋,蒙古東路軍總指揮闊出派出七萬大軍,進攻淮西,很快攻陷了光州的固始縣。

  宋將呂文信、杜林率潰兵數萬占據六安、霍邱后,見蒙古軍兵峰犀利,于是嚇破了膽,竟然他娘的叛變投降了。

  隨后,蒙軍繼續往東南進兵,攻打廬州,不過在淮西制置使李曾伯等人的有力防守下,沒啃下來。

  接著蒙軍放棄廬州,繼續往東,攻破定遠縣,再圍攻滁州,宋朝池州都統趙邦永及時率軍增援,解除蒙軍包圍。

  蒙古人一看,這里也沒戲,又往東走兵臨六合縣,六合縣守將李江二話不說就降了,不得不說,這時候許多武將是更沒節操一些。

  而縣城中有個宗室趙時宵,組織敢死隊與入城的蒙軍巷戰,當場陣亡,他弟弟趙時更保護著母親,殺出重圍。

  與此同時,一部分蒙軍繼續東進,被沿江制置使陳韡派來的王海、李仙、李雄、廖雷四將阻擊于宣化城。

  一輪血戰后,宋軍取勝,蒙古人損失慘重,報復心大起,便把攻打六合的部隊也抽調過來,將宣化層層包圍,全力猛攻。

  宋軍拼死抵抗三天三夜,陣亡大半,王海、李仙、李雄、廖雷四將全部戰死,最后一名叫做陳萬的將領率殘軍突圍而出,蒙軍攔截不住。

  這一仗蒙古人也沒撿到便宜,戰死比宋軍多好幾倍,其將領凹鳥勃野陣亡,主將華國大王重傷,不久后就死了。

  攻下宣化后,蒙古人的后續部隊趕到,集結了兩萬多兵力向真州進攻。

  時任真州知州的丘岳,早就嚴陣以待,憑著不到兩千兵力,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蒙軍攻勢,不但把蒙軍從城下趕走,還乘勝出擊,戰于胥浦橋,以強弩射殺一名蒙將,蒙軍不得不后退十里調整部署。

  丘岳見蒙軍兵力是自己的十倍以上,便沒有莽撞去追,退回城中,隨后在城西設下三道伏兵,并增加投石機數量。

  一日后,蒙軍卷土重來,撞進埋伏圈中,宋軍伏兵突起猛攻,城頭砲石俱發,并且砸傷一名將領,使蒙軍軍心大亂,連忙撤退。

  丘岳雖然不知道那將領是誰,但從蒙軍的反應來看,肯定對他們極其重要,否則不會那么輕易放棄進攻。

  所謂趁其病,要其命,等到深夜,丘岳果斷集結所有兵力,突襲蒙軍營壘,縱火焚燒營帳。

  這次夜襲十分成功,不過蒙軍除了物資損失較大外,人員傷亡并不大,而對一向以戰養戰的蒙軍來說,沒有物資再搶就是。

  因此丘岳并沒有放松戒備,嚴防死守等著蒙軍再次來攻。

  哪知道等了兩天,蒙軍居然主動撤退了,而且另外一只已經深入高郵境內的騎兵,不但沒有攻城,遇到宋軍的清野部隊居然也沒有發起進攻。

  不久后,其他各路蒙軍也漸漸放緩了攻掠,然后北撤。

  正在宋朝這邊對蒙軍的行為感到奇怪時,有消息傳來,蒙軍的東路主帥闊出死了。

  然后,西路軍的闊端攻破成都,正在大掠四川腹地,聽到闊出的死訊后,也連忙率主力撤離四川北歸,只留下部分兵力扼守沔、階、興元等要地。

  闊出,也可以叫曲出,窩闊臺的三兒子,并有意立其為繼承人。

  在其死后,窩闊臺便指定闊出的長子失烈門為繼承人,由此可見闊出在蒙古的地位。

  對于闊出的死因,蒙古官方給出的答案很含糊,說是病死的。

  不過一個壯年的領軍統帥,卻突發急病而死,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

  結合時間來看,趙孟啟不得不懷疑,被丘岳用石砲砸傷的那名蒙軍將領可能就是闊出。

  其實在當時,宋朝這邊也有類似的懷疑,不過嘛,沒有證據的事不好瞎說,丘岳本人也沒有貪圖這個功勞的意思,加上蒙古自己都說是病死的,宋朝也沒有強拉仇恨的必要。

  所以懷疑也只是懷疑,畢竟闊出也有可能是出了別的什么意外,比如掉下馬,吃錯藥,馬上風……

  反正闊出涼了后,蒙古對宋朝的攻勢緩和了許多,直到淳佑元年,窩闊臺死后,蒙古軍主力全面北歸,持續六年的蒙宋戰爭暫告一段落。

  而丘岳則開始逐步受到重用,后面的任職也多與軍事相關,在賈似道之前鎮守執掌兩淮多年。

  丘岳有著豐富的指揮作戰經歷,在治軍上也有獨到的見解,在這個大將陸續凋零,軍事人才青黃不接的時候,就顯得更為珍貴,由不得趙孟啟不重視。

  “本來還說回到臨安后,要去府上好好拜訪丘老,結果……”

  一邊說著話,趙孟啟引著三位客人到了一處暖閣中。

  進去一看,發現坐了不少人了,吏部侍郎楊棟、侍御史江萬里、監察御史洪天錫、刑部侍郎馮夢得、兵部侍郎王爚、中書舍人牟子才……

  好家伙,這不是明目張膽的燕黨大聚會么?

  趙與訔腦子一蒙,感覺自己跑進了‘狼窩’。

  這種場合,別說什么求情了,事后能不能把自己摘出來都是個大問題。

  這么多實權大臣在皇子家聚會,放在往常,是絕對犯禁之事,沒有哪個官家會允許。

  不過嘛,大家都是來給燕王拜年,不小心碰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再說了,趙官家對燕王可以說是完全放飛了,根本就懶得猜忌。

  何況,御史臺可以說是被趙孟啟掌控了,哪里會彈劾他。

  而且朝野上下都清楚,哪些人是燕王一系的,根本沒遮掩的必要。

  新客到來,自是一翻寒暄,然后才一一坐下。

  “嚯,殿下您這閣子倒是暖和得緊,外面也沒看出火坑地爐之類的設施啊。”

  錢燾這個脫下厚厚的裘襖,感覺十分愜意舒適。

  燕王府以前可是他家的莊園,這屋子他也熟悉得很,卻愣是沒看出有什么大的變化。

  趙孟啟隨口解釋道,“這里小小的改建了一下,地面重新鋪過,下面是空心火道,燒上二三十塊蜂窩煤,便能保暖一整天。”

  “蜂窩煤?那不是一文錢一個么?用三十文便能如此暖和,還真是挺便宜的,便是普通百姓也用得起。”錢燾驚嘆。

  煤是不貴,可改建地龍的花銷可不便宜,材料加人工,沒個三四十貫下不來。

  閑扯了幾句,趙孟啟便看向丘岳,“丘老,我正有件事想請教一下您。”

  丘岳白眉一跳,“殿下請說。”

  趙孟啟說道,“如今蒙古人占據著大理,仿佛如一把指向我朝腹心的利刃,雖然西南山嶺綿延,不利于蒙古人作戰,而我朝也在荊湖南路設置防御,但我覺得這有些太過被動了。”

  “那殿下以為當如何?”丘岳饒有興趣。

  “蒙古人的優勢在馬,因此在戰略戰術上善于使用大運動大迂回,但我朝的優勢在船,依靠寬廣的海洋,其實同樣可以使用大迂回大運動戰略。”

  趙孟啟這話,讓丘岳露出思索之策,“殿下您繼續說。”

  “我朝精于制器,在船只航海方面,其實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如果我們具有一次性投放五萬軍隊的航運能力,那如論是向北還是向南,都很容易找到蒙古人的戰略弱點加以打擊,這個是遠景。”

  “單從針對大理蒙軍來說,我們完全可以利用海運能力,把廣南西路開發起來,使其具備屯駐大軍的能力,在必要時刻,可以攻入大理,解除我朝肘腋之患。”

  “而且,南洋諸國盛產糧食木材香料等我朝需要的資源,完全可以成為欽州、廣州等地的發展助力,因此這個開發過程,不但不會損耗我朝國力,反而能促進我朝經濟振興。”

  “戰爭,從根本來說,打得還是經濟,近幾十年來,我朝經濟江河日下,離著油盡燈枯不遠,不能再只靠江南一帶來支撐了,兩淮荊襄又是戰區,無法安穩發展,兩廣卻還有著很大的潛力,成為我朝新的經濟源泉。”

  丘岳靜靜聽趙孟啟說著,不時也點點頭,“殿下的意思是,用海外貿易促進兩廣地區發展么?”

  “是的,我朝生產的貨物,在海外一直都是暢銷的,只不過以往大多依靠大食商人做中轉,如今蒙古人正在攻伐大食,或許過幾年就能將其滅亡,所以我朝外貿急劇萎縮。”

  “以前泉州每年能收百萬貫市舶稅,如今只有區區幾萬貫。”

  “既然靠不了別人,那咱們就該主動去尋找市場,不要太遠,除了真臘、蒲甘、交趾、占城等國,還有天竺地區十余國。”

  除了發展貿易外,趙孟啟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要獲取天竺以及阿拉伯地區的優良戰馬。

  這些地方都處于蒙古人的攻伐中,使用合適的商業及外交手段,要達成這個目的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丘岳等人聽完趙孟啟的設想后,覺得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殿下,老臣大致明白了您的意思,那您打算如何具體實施呢?”

  趙孟啟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繼續道,“我想建議朝廷,設兩廣制置使,統一事權,并打算推舉您老出任,如何?”

  丘岳思考了一會,緩緩搖了一下頭,“設立兩廣制置使倒是沒什么問題,只不過老臣卻無法勝任了,不是老臣推脫,實在是歲月不饒人,老臣的身體吃不消啊,去了反而耽誤殿下的大計。”

  趙孟啟看丘岳的神情不似作偽,也沒有強勸,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不由陷入苦惱中。

  這時,楊棟開口了,“殿下,您這計劃太過龐大,臣覺得不宜操之過急,這兩廣制置使也可暫緩設立,臣愿意自薦,出知欽州,為殿下的計劃鋪路。”

  在場眾人聽完,都愣了,不是因為楊棟主動索官,而是他主動要求去欽州那荒僻之地,仿佛如流放一般。

  楊棟現在的吏部侍郎任期將滿,按傳統,一般會給一個比較好的州府外放,完了再回中樞就差不多是尚書級別的官職了。

  隨即馮夢得也開口道,“臣也愿意到兩廣任職。”

  他很大程度是因為受到慈幼局一案影響,最近在朝中惹了許多非議,有心暫避風波。

  最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很得趙官家信重的牟子才也說道,“殿下,讓臣也去吧。”

  趙孟啟心中盤算了一下,便道,“這樣吧,老師只擔任知州,事權還是太小,我會給您爭取一個兩廣轉運使,至于馮侍郎,則出任廣東安撫使兼知廣州,牟中書,就出任廣西提舉常平司,兼知雷瓊兩州……”

  幾句話,趙孟啟就把兩廣的事決定了下來,然后又望向丘岳。

  “丘老,我也想讓您能悠游林下,但更希望您能幫幫我,這新宗學也關系到我心中大計,所以請您勉為其難,替我掌掌舵。”

  丘岳見還是沒躲到清閑,不由啼笑皆非,捻著雪白的胡子,“好吧好吧,這把老骨頭就交代給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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