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漁業公司,未來茶業公司,未來物流公司,新水師。
這三司一師,雖然還只存在趙孟啟的口頭上,但可以預見它們任意一個都將具有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當成長起來后,其中的每一個都將蘊含巨大的能量,是趙孟啟所構想新體系的核心組成。
從制衡的角度來說,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讓它們各自獨立,互不相關,如此對掌權者才最為有利。
全部由奉化軍衍生轉化而來也就罷了,畢竟趙孟啟如今可信賴的力量并不多。
但是把它們一起交給一個人掌控,那就很可能產生巨大的隱患。
所以在綰綰看來,趙孟啟這樣做多少有點胡鬧了。
“郎君,妾身以為不妥!這不合治政之道,何況妾身終究只是女流之輩,怎可掌管如此巨大的權柄?”
趙孟啟一臉不以為然,“有什么不妥的,以你的性格,難道還會成為第二個武媚么?”
綰綰沒好氣道,“什么第二武媚,妾身現在當然是沒這樣的念想,但人都是會變的,而權力最易使人迷失,許多野望都是慢慢滋生而來,妾身可不敢保證五年后,十年后的自己會是什么想法……”
“哈哈,退一萬步講,即便你有武媚之心,我也不是李治,放心吧,我有分寸,再說了,夫妻本是一體,你幫我分擔不是很合理么?”
趙孟啟開始插科打諢,顯然心意已決,根本不想再爭論此事。
綰綰心中明白,趙孟啟這么做,其實就是故意替她培植娘家勢力,為讓她成為正妻鋪路。
她性子確實淡泊,選擇和趙孟啟在一起后,嘴上也說著并不在乎名分,可內心深處還是有著渴望,畢竟,夫妻夫妻,夫只有一個,真正的妻也只有一個。
之前她堅持要給錢朵輸血,其實未必沒有心機的成分。
或許趙孟啟也察覺到了,因此才有了三司一師的安排,以此讓她安心。
綰綰深深望著趙孟啟,眸中氤氳,“郎君……”
趙孟啟擺手,“有心勿須多言,這事就這么定了,找個時間,你讓陳驍鯤他們來一趟,我們再談談細節,現在嘛,先吃飯,對了,朵娘那邊安排了么?”
見趙孟啟開始岔開話題,綰綰也是無奈,“剛才已經讓人送進去了,就是這些日子,她似乎都沒什么胃口。”
“哦?那我去看看吧,你們先吃。”
趙孟啟起身,走向西廂房。
進入房中,就聞到了酒精和藥草混雜在一起的濃烈氣味,有些上頭。
錢朵靠坐在床頭,四個侍女圍繞著她,正在服侍她用餐。
“娘子,再吃一口吧……”
“我吃飽了,都撤了吧。”
“可您不過才吃了三口,哪里能飽,太醫說了,您現在是恢復期,得多吃多補才能好得快。”
“每天灌那些藥湯也灌飽了,再說了,這些東西也太難吃了,漿糊似的。”
“娘子,這可是殿下和太醫一起制定的藥膳呢,說弄成這樣更有利于吸收和消化。”
“嘁!那家伙又不懂醫,這什么藥膳多半是糊弄人的,說不定就是不想讓我吃得好……”
“呵呵,我要是不懂醫,怎么能把你從閻王手里搶回來?”
趙孟啟步入里間,來到錢朵身前,“看著氣色還不錯啊,怎么沒精打采的?昨天太醫來過了么?”
“來過了,太醫說娘子恢復得很好,傷口已經開始結疤,大約再有十來天就能完全康復了,只是娘子這兩天不愿意吃飯。”
侍女立刻回答,順帶還打了個小報告。
“玲瓏!你再多嘴,就把你趕回臨安。”錢朵惱羞成怒,又看到趙孟啟身后,“還有你青羽,進來怎么不知道吱一聲?一個個都翅膀硬了?哼,趕明就把你們嫁掉!”
在封建社會中,對人的社會等級有著嚴格劃分,而奴婢就是賤民,是整個社會的最底層。
不過宋朝在這方面比較松弛,良賤制度基本消失,而奴婢的地位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特別是南渡之后,籍沒罪犯或其家屬為奴婢的律法已經完全被棄之不用,使得絕大多數奴婢都是雇傭而來的,本質是屬于良民,就連法律文書上都不再出現‘奴婢’一詞,而是用‘人力、女使’來指代身份。
原則上說,所有奴婢都要有雇傭契約,標明年限和價錢等,而且最高限止十年,如果奴婢愿意倒是可以續約,那就需要再定契約。
契約到期之后,奴婢就獲得了自由,若是雇主不放,是要受到法律懲處的。
不過嘛,只要有特權階級存在,自然也就會有例外,那些大家豪門里仍然有不少終生被雇傭,甚至世代相繼的,主家對他們的人身自由還是有很高的支配權。
玲瓏和青羽一樣,都是錢府的家生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伺候錢朵,之前是沒帶她們的,后來跟著東衛一起來的。
兩人年紀都比錢朵大兩三歲,到錢朵身邊都七八年了,主仆之間還是很有感情的,加上錢朵雖然驕蠻,愛發小脾氣,對身邊人卻并不嚴厲,所以兩人也并不真的害怕,只是低頭偷笑。
趙孟啟看了看錢朵面前的餐盤,基本上都沒動,“才吃這么點?鳥都比你吃得多。”
“天天待在這籠子里,我和鳥又有什么區別,干脆餓死算了。”錢朵撅著嘴。
趙孟啟苦笑搖頭,然后看向玲瓏,“娘子的傷口是真的結疤了么?”
“嗯嗯,半個時辰前,奴家還檢查過,確實結疤了。”玲瓏回道。
趙孟啟點了點頭,想了想,之所以把錢朵封閉在這房間,是為了防止傷口感染,現在既然結疤了,倒是沒太大關系了。
“既然你覺得悶,那就出去吃吧,隨便讓你透透氣。”
這房間的氣味讓趙孟啟都覺得難受,反倒是錢朵一直待在里面,都習慣了。
聽到可以出門,錢朵來了精神,“快快快,抱我出去!”
“你想讓誰抱你出去?別忘了,我也是傷號。”
趙孟啟說完,走到外間,推了個輪椅進來。
這輪椅倒不是他‘發明’的,這東西又不復雜,華夏早有這東西的存在,只不過有錢的人不需要,窮人也一般用不上,所以不常見。
趙孟啟讓工匠按著后世的模樣進行了改進,所以更加輕便了許多,加大了一對輪子,還增加了扶手,可以由使用者自己控制移動。
看著有些怪異的輪椅,錢朵好奇中帶著驚喜,“這是專門給我做的?”
其實錢朵有大把人伺候,輪椅這東西可有可無,只不過趙孟啟聯想到了這事,讓人做出來,以后也好用在醫院中。
當然,他又不是鋼鐵直男,“自然是給你的,以后你要是覺得悶,就讓人推著在院子里逛逛。”
“算你有點良心。”
錢朵喜滋滋的,任趙孟啟將她抱到輪椅上,感覺坐上去還是挺舒服的,雖然比某人的懷抱要差一點。
替她蓋上薄氈,趙孟啟推著她出門,這時錢朵才發現,門檻居然已經被拆掉了,不由心中又是一暖,這壞人還是很體貼很細節嘛。
還好她沒說出來,不然趙孟啟肯定要不樂意了,敢說我細!?
見到趙孟啟把錢朵推出來,院中人也是大感驚詫,紛紛起身相迎。
“咦,朵娘你能出門了?”
“是不是說,朵娘就要康復了?”
“哎呀,四哥,這個椅子好有趣啊,菫娘也想要一個。”
趙菫像個好奇寶寶,繞著輪椅四周細細打量。
“要什么要,這是病人用的。”趙孟啟輕輕彈了趙菫一個腦嘣。
笑鬧一番后,大家圍著大方桌重新坐下,開始吃早餐。
桌上擺著六七十個碗碟,裝著各式各樣的吃食,也不能說是奢靡,畢竟大宋富裕人家差不多都這樣,趙孟啟也沒打算以節儉之名逆著潮流來。
其實碗碟雖多,但里面盛裝的食物卻都很少,宋人講究的是精細雅致,在這方面和用餐禮儀流程和后世的正式西餐有許多相似之處,也不知道是西方受了這個影響,還是事務發展具有共性。
在座的每個人口味不盡相同,因此布置的時候,侍女會根據各人的喜好擺放食物。
趙孟啟喜歡簡單,面前就是一大碗豆漿,然后就是包子油條,甚至還有大塊的炙羊肉。
綰綰喜歡清淡,所以擺著幾味羹湯,還有菱白鲊、糟瓊枝、莼菜筍、糟黃芽、糟瓜齏、拌生菜一類的素菜。
趙葙則是宮廷習慣,面前盡是花里胡哨,什么五味杏酪鵝、紫魚螟晡絲、雪霞羹、凍蛤蝤、凍三鮮之類,五彩繽紛。
趙菫嘛,鐘愛甜食,無糖不歡,像是雞頭釀砂糖、冰雪冷元子、紫蘇膏、滴酥、香糖果子這些,擺得滿滿當當,宋人說的果子并不是水果,而是糕點。
趙孟啟看著她還在往水飯中加雪糖,實在忍不住,“菫娘,你不能吃那么多糖了。”
水飯就是稀粥泡干飯,后世人吃飯總得配點菜,不然吃干飯容易沒胃口,不過在物資匱乏的時代,許多窮人能吃上白飯就很不錯了,只是華夏人總能想出辦法來改善飲食。
有人發現煮好的粥放上一些時間便會發酵,變得又酸又甜,還帶點酒氣時,便用這種稀飯拌到白飯里,酸酸甜甜很好吃,比吃白飯強得多,于是產生了‘水飯’,并且風靡整個大宋。
趙菫聽到哥哥不讓她吃糖,于是歪著小腦袋不解道,“為什么呀,是不是因為雪糖太貴了,所以不能多吃么?”
趙孟啟失笑,“你忘了自己是糖業公司大股東了么,對你來說這糖有什么貴不貴的,不用幾年,就是真的用糖給你建座宮殿也行,只是這糖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不但會變胖,還會生病,這樣四哥就會很傷心。”
“菫娘不要四哥傷心,那以后就不吃那么多糖了,嘻嘻,當初四哥說要用糖建宮殿,菫娘差點以為是在吹牛呢……”
說著,趙菫推開加了重料的水飯,換了一份滴酥來吃。
滴酥也叫酥油鮑螺,是一種花式點心,和后世的奶油泡芙很像,因為這真的是用奶油做的。
制作時,從牛奶中分離出奶油,摻上蜂蜜、蔗糖,凝結以后,擠到盤子上,一邊擠,一邊旋轉,底下圓,上頭尖,螺紋一圈又一圈,做成螺狀,這其實比一團泡芙更美觀一些。
錢朵看著大家吃的,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漿糊,小脾氣又爆發了,把餐盤一推,“我不要吃這個了!”
“那你要吃什么?”趙孟啟摸摸鼻子,感覺自己等人在一個病人面前大吃大喝是有些不厚道。
錢朵往桌上看了看,然后指著趙菫面前,“藥木瓜。”
藥木瓜,也是甜點,制作時將木瓜去皮去瓤,切成長條,與砂仁、姜末、甘草、豆蔻一起拌勻,略微撒些鹽,用太陽暴曬,曬成木瓜干,最后用糖水泡透。
趙孟啟扶額,看來這丫頭對‘太小’一直耿耿于懷……
這時,耿直前來稟報,“殿下,顧提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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