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不宋 > 420.有何貴干
  被封鎖這么多天,張家在食物方面確實很緊張了。

  米糧倒還好說,但不耐存儲的肉菜食材都需要每日采購補充。

  暫時不至于餓肚子,卻食之無味。

  所以要留釋利訶梨宴飲什么的,也只是錢隆嘴上說說而已。

  近百宋軍都是大肚漢,到了燕王麾下后伙食一向不錯,卻多少都有過苦日子,因此只要能吃飽就沒啥意見。

  然而張家富貴太久,就連仆役傭人都吃不慣粗茶淡飯,更別說主子們了。

  于是乎,看門的狗,駕車的驢,池子里的觀賞魚,花園中的孔雀鳥,但凡能有二兩肉,統統祭了五臟廟。

  便是那些盆栽綠樹奇花異草也都遭了殃,實在不能吃的,也拿去當成薪柴燒。

  這幾日里,張楊帆等人沒事就聚在錢隆住的院子里,飯也是一起吃的。

  捏著手里的飯團,張楊帆深感難以下咽,望見院中坑坑洼洼滿目瘡痍,心頭更是惆悵。

  “若有將來,定然不再弄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了,種點瓜果菜蔬,養些雞鴨豚犬,方是正道啊……”

  錢隆聽了順口調侃,“何不干脆養大象?”

  張楊帆啼笑皆非,“象肉粗糙,味如嚼蠟,而且大象食量巨大,成長極緩,便是占城人也只用于役使,很少去吃。”

  一頭成年象至少也有五六千斤,不過體型越大的動物往往肌肉纖維越粗,一般人都不會覺得好吃,也就象鼻和舌頭稍微柔軟鮮嫩些。

  “是么?本來還想嘗嘗呢……”

  錢隆聳聳肩,端起一大碗白飯,再挖了半勺豬油,淋上些許鹽水,攪合均勻,隨即三兩口就都扒進了嘴里。

  狼吞虎咽完,又把茶水添進空碗中,用筷子劃拉了幾下,然后一口喝干,最后放下的碗干干凈凈,看不見半點油星飯粒。

  錢隆這會的吃相,和之前筵席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貴氣,完全判若兩人。

  雖然已經看過好幾次,張楊帆依舊感覺有些恍惚,忍不住感慨,“沒想到以錢統領之顯赫家世,卻能對這么粗糲的吃食甘之若飴,令老朽萬分敬佩。”

  “人嘛,能享福也要能受罪,苦與甜多是心態決定,并沒有那么絕對……張員外只管放寬心,你家肯定會有將來的,而且愈發富貴……”

  錢隆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站起身,走出涼亭望了望天空,“陽光明媚,正好入夢。”

  隨后又轉過身,對著亭內眾人帶了一句,“大家吃完飯,最好能睡就都睡上一會。”

  見錢隆漫步走回臥房,張楊帆眼中有些迷茫,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要讓大家去睡覺,難道是靠白日做夢來擺脫現實困境么?

  搖頭笑了笑,張揚帆捏著鼻子把飯團喂進了嘴里。

  其實張宅外面呼號不斷,喧鬧聲刺得人腦門疼,就算想睡也沒幾個人真的能睡得著。

  不過錢隆或許是有體型加持,吃完便能睡,靠著高枕架起腿,美美一覺就是一個多時辰。

  從涼榻上起來,倍感神清氣爽,隨即便感覺有些不對勁。

  怎么安靜下來了?那些占城刁民鬧累了?

  出了房門,院子里也沒有人,走到院子外,才看到一些張家仆役,正喜氣洋洋的抬著籮筐經過。

  望見筐中滿滿的新鮮肉菜,錢隆心里犯了嘀咕,還以為釋利訶梨會過河拆橋呢,居然還真的送了食材來?

  恰在這時候,蒲師文匆匆小跑而來,笑逐顏開的,仿佛撿了錢一般。

  “統領,大喜啊!天大之喜啊!”

  錢隆抽抽鼻子,瞥著蒲師文腹部,“難不成,你懷上了?”

  蒲師文笑容尬住,趕忙躬身而立,“下官一時忘形,請統領恕罪……是占城右上卿前來拜見,還送上許多重禮,這是禮單,請您過目。”

  “保脫禿花來了?呵,終于憋不住了!?”

  錢隆嗤笑著接過禮單,略略掃了一眼,鄙夷道,“拿搶劫咱們而來贓物反手送給咱們,這廝也真夠不要臉的。”

  蒲師文還真沒注意到這點,而且他也不在乎,“統領,些許小節無傷大雅,重要的是保脫禿花在向咱們示好,并且他派兵壓制了那些刁民,還送來了糧食……統領,這占城兩大權臣先后前來,是不是意味著時局有變,而咱們即將解除困境轉危為安?”

  錢隆合上禮單,隨手往蒲師文懷里一丟,撇撇嘴,“變是有變,但咱們的處境會如何還難說得很。”

  這話讓蒲師文有些摸不著頭腦,“下官愚鈍,沒明白統領的意思。”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對了,保脫禿花現在何處?”

  見錢隆無意解釋,蒲師文也沒敢多問,“他來了有好一會,不過下官想著不打擾統領休息,也順便晾一晾他,就讓他在正堂候著。”

  “到了現在才開竅,確實該熬熬他……算了,眼看他就要泥菩薩過江,倒也無所謂了,早見早打發。”

  錢隆說完,便獨自向張家正堂走去。

  張家正堂中,保脫禿花板著臉,手指不停叩擊著椅子扶手,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坐在一旁的王先生見此,便作忿忿不平狀,“釋利訶梨來時,宋使正門相迎,禮數周到,可上卿屈尊拜訪,他們卻故意冷落,將上卿丟在這里不聞不問,連杯茶水都沒有,實在是欺人太甚啊,我看啊,宋人已經認準了釋利訶梨,雙方狼狽為奸已成定局,既然如此,上卿即便熱臉貼冷屁股也于事無補啊。”

  保脫禿花被挑起心火,的確有立刻甩袖走人的沖動,但最終還是忍耐下來,“小不忍則亂大謀,且再等等。”

  王先生卻繼續說,“上卿,就算燕王陳兵瓊州,也不過只能虛張聲勢罷了,以宋朝制度,他無權干涉藩國事務,更不敢擅啟邊釁對外用兵,否則大宋朝堂上下皆難容他。”

  “唉…這些我也知道,但是一頭猛虎蹲在家門口,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牽動人心變化,我也不是想要宋朝提供什么助力,只求他們不要公然偏向釋利訶梨便行,等我拿回王位穩定局面之后,也就無需再看他們眼色,到時再做計較也不遲。”

  保脫禿花似乎打定主意忍辱負重,王先生也只好暫時收起作梗的心思,沉默下來思索其它對策。

  沒過多久,堂外響起腳步,保脫禿花精神一振。

  錢隆邁入正堂,不冷不熱道,“右上卿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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