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徽離開之后，程玄立刻叫來了玄凈天以及妙成天，讓她們去把李茂卿叫過來。
李茂卿很快就急匆匆地趕到書房。
“夫君，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嗎？”
程玄招呼道：“你先坐下，我好好跟你說一說。”
李茂卿點頭坐下，程玄便將李克用可能會借助王重盈之死一事南下的猜測告訴了李茂卿。
程玄幾句話間，就敘述得差不多了。聽完后,李茂卿霍然起身，語氣有些難以置信。
“李克用要打河中？”
程玄面不改色，十分從容鎮定地說道：“我也只是猜測。”
李茂卿沉吟道：“這個猜測很可能成真。”
程玄沉聲道：“河中花落誰家我并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后續的發展，李克用幫助王珂打王珙，王珙必定不會是對手,他若不傻,絕對會去求援朱溫。到時候雙方一定會陷入僵持。”
李茂卿道：“僵持不是很好嗎？”
程玄沉吟道：“朱溫以及李克用雖然是宿敵，但雙方從未真的傾盡全力打過一仗,這一次他們也必定不會傾盡全力。而且雙方實力相當，這時候就需要大義了。”
李茂卿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到時候李克用以及朱溫都會上書朝廷，請朝廷做出決斷？”
程玄點了點頭，道：“不錯。到時候無論朝廷做出什么樣的決定，難免會與一方有沖突。”
程玄雖然沒有明說，但李茂卿能夠懂得程玄的言外之意。
難免與朱溫、李克用有沖突的，其實不是朝廷，而是鳳翔鎮的李茂貞。因為朝廷就在李茂貞手中，做出一切決定大多出自李茂貞之意。
把河中給王珂，就會得罪朱溫，給王珙就會得罪李克用。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李茂貞的勢力與朱溫以及李克用都是沒法比的。
到時候其中任意一方兵臨城下，李茂貞都不好對付。
而且李茂貞做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朱溫以及李克用絕對心有怨言，恨不得取而代之。若是李茂貞真的得罪了某一方,那一方恐怕會直接借此事件進逼長安,奪回天子！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李茂貞是愿意得罪朱溫，還是愿意得罪李克用。
或者搞不好，兩方都會得罪。
指望朱溫跟李克用死磕，然后鳳翔從中漁翁得利這種事情，也并不現實。因為朱溫跟李克用都不是蠢貨。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李茂卿心中也是無計可施，不禁望向程玄。
“夫君有什么妙計嗎？”
程玄沉聲道：“我的建議是，結好朱溫，據城固守，司敵備戰！”
“結好朱溫？”李茂卿頓時瞪大了眼睛，“為什么？”
程玄道：“無論是朱溫還是李克用，軍力都遠勝鳳翔。不過他們二者比起來還是朱溫更勝一籌，朱溫若是兵臨城下，長安城的守軍根本就擋不住。若是李克用來圍攻長安的話，還有可能守住城池。”
“只要我們能夠守住長安城足夠長的時間，朱溫就絕不可能無動于衷。”
說著說著，程玄又補充了一句,道：“畢竟朱溫手里有著比回回炮還要厲害的攻城器械,與他為敵,城墻恐怕撐不了一天！”
程玄話中所指的攻城器械,當然就是“大梁無敵大將軍”。大梁無敵大將軍當然比回回炮厲害，投石車再怎么說也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火炮。
雖然這大梁無敵大將軍在原本劇情中在朱友貞登基的時期出現的，但程玄猜測宣武鎮可能早就有這火炮了。
因為大梁無敵大將軍的制造，多半與玄冥教的尸祖焊魃有關，而現在焊魃已經是玄冥教的人，朱溫有極大可能擁有大梁無敵大將軍。
“居然有比回回炮還厲害的攻城器械......”
李茂卿若有所思地沉吟著，光是回回炮就已經能砸爛城墻了，這比回回炮還要厲害的攻城器械，她根本就不敢想！
程玄望向李茂卿，嚴肅地說道：“青兒，麻煩你寫信給兄長，眼下只有你的話才有足夠的分量。”
“我這就修書一封，送往鳳翔！”
......
此刻，長安皇宮。
后宮內，李曄坐在上面，頹然地聽著下方樂師演奏的秦王破陣曲。
李曄聽著聽著，不知為何忽然落下淚來。
一旁的宰相崔胤見狀，慌忙迎上前，道：“陛下。”
李曄不動聲色地用袖子揩去淚水，旋即正色道：“崔卿，你可聽見方才的曲樂？”
“臣聽見了。”
崔胤得到皇帝召見，早就在殿內待了許久，怎么可能沒聽見？
他悄悄打量了李曄一眼，道，“陛下，曲樂悠揚，陛下何故如此悲傷？”
“賊子作亂，亂臣當道，朕卻不能如先祖一般討平賊寇，豈能不悲愴傷心？”
李曄拳頭緊握，重重錘在眼前的案牘上，眼中似乎燃著烈火。
“陛下何出此言？”
崔胤慌忙叩首，“臣等盡心竭力輔佐陛下左右，忠義可鑒，豈有二心！”
崔胤在李曄身邊待得久了，早就搞明白了李曄的小脾氣。
這位天子就是東一陣，西一陣，脾氣非常不穩定。
當然，他做事也是十分不穩定。
這個不穩定，并不是說他時不時懈怠，相反李曄簡直算得上是勤政了，只不過做出的決定十分不穩定。就比如說打李克用、誅楊復恭、打李茂貞......
李曄的所有決定似乎都是奇思妙想，而且不容別人反駁，給人有種瞻前不顧后的感覺。
對于這種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順著他說話，因為他是天子，勸諫是沒用的，只會落個罷相的下場。
此刻，李曄的臉色已經漲紅。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憤怒的事情，霍然起身，喝道：“都給朕滾！”
下方的舞女樂師連忙告退，崔胤也起身準備離開，卻被李曄給叫住了。
“崔卿，你先留下。”
“臣遵命。”崔胤仍舊低著頭拜道。
見此，李曄嘆了口氣，低聲道：“崔胤，朕說的亂臣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自從杜讓能被貶后，李曄如今能說得上話的就只有崔胤了。
因為其他的宰相都是李茂貞的人，而崔胤最起碼不是。
不過，崔胤顯然也不跟李曄是一條心，他仍舊用著比較客套的話語說道：“陛下，我大唐政治清明，國家承平，神器穩固，人人安居樂業，豈會有亂臣？陛下勿憂。”
李曄沉聲道：“你既然這么說，意思是朕是在胡言亂語了？”
崔胤連忙道：“臣不敢！”
李曄道：“朕問你，朕的朝中可有亂綱紀者？”
“這……”崔胤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半晌后才道：“臣不敢妄言。”
“但說無妨。”李曄道。
崔胤心下頓時有些難辦，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陛下，李克用目無王法，曾舉兵抗擊王師，實乃亂臣賊子！”
他可不敢說李茂貞的不是，畢竟朝堂上大多臣子都投靠了李茂貞。至于朱溫，那是自己的靠山，更不能說了。
“不錯。”李曄的臉色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他又說道：“然而就是這個亂臣賊子，居然妄想索要河中！你覺得朕能給他嗎？”
崔胤當然不敢回答，只是模棱兩可地道：“王重盈勞苦功高，河中節度使之職定然要王氏子弟擔任。”
他這話等于沒說，因為王珂、王珙，都是王氏子弟。
李曄卻是殷殷地看著崔胤，沉聲道：“朕想讓愛卿去河中擔任節度使，愛卿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崔胤心里咯噔一下，頓時覺得十分不妙。
壞了，陛下坑完杜讓能來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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