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北雄 > 第1148章翁婿
    短短幾天工夫,李靖在家已經吃的油光滿面,看他那神采奕奕的樣子,人都好像年輕了十歲二十歲,李破覺著丈母娘應該是沒有責怪李藥師在江陵納妾的事情。

    真是賢妻良母啊,李破頗為感慨,李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可能就是娶了一個好夫人,不管他在外面混的有多差勁,陳氏也能給他在后面留下個安穩的家。

    只不過李靖在江陵納了兩房妾侍的消息傳到李破耳朵里,在為丈母娘鳴不平的同時,李破覺得下次李靖再栽跟頭的時候,陳氏很可能會站在坑邊使勁的往下填土。

    當然了,李破無所謂,最多也就是為丈母娘抱屈一下,李靖這么大歲數了還能納妾,說明精力還很旺盛,操練起來也會更順手,就不用太顧忌妻子和丈母娘的態度了。

    從這里就可以看的出來,李靖跳坑的本事著實不小……

    ………………

    李靖心情確實不錯。

    他在外又有四載了,回家歇歇腳,見家中確如妻子友人所言那樣一切安好,自然很是歡喜。

    四年沒回來,家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府邸已經搬入皇城,三原李氏的祠堂也要挪到京師來了,妻子得封晉國夫人,女兒又誕下一子,夫妻和睦,地位愈發穩固。

    就是他家中那兩個小畜生還是那么不成器,不過有妹妹蔭庇,卻也能活個自在,不用擔心受人欺辱。

    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他方一回京,便門庭若市,前來拜訪他的人絡繹不絕,他自己有點不太確定的前程也在小道消息不斷傳入耳中之下,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當然,吃過大虧的人知道得意不能太過,天狂有雨,人狂有禍之類的道理。

    所以這兩天他婉拒了各種邀約,只是請少府監韋節過府,又把京兆尹元朗父子二人叫來相陪,小聚了一番。

    韋節是李靖的摯友,同過患難,可謂是生死之交,無話不談。

    元朗是李靖的表外甥,元老頭與李靖既是主仆,又是家人,幾個人湊到一處喝的挺高興。

    元老頭年紀大了,不但是馬邑舊人,與皇帝還算有半師之誼,這些年很受照顧,本來去天子六廄掌管未央廄,于少府轄下任職。

    近兩年身體有些不成了,便辭官在家養老,除了打罵幾個兒子,教訓孫兒,也沒什么事做。

    最近他迷上了垂釣之樂,時常跑到城外的海事學院那邊,帶人撒些魚苗,準備養上兩年,好把那里當做自家魚塘,好好享受一下垂釣的樂趣。

    其實就是年紀大了,喜歡跟年輕人打打交道,他又沒什么學問,去到長安書院那邊怕被人笑話,讓人說什么一個養馬的跑書院來湊什么熱鬧?

    于是便打上了海事學院的主意……

    正好那邊也在京兆地界,兒子轄下,有很多的便利,之外海事學院也有讓他幫忙的地方,畢竟許多事情還要跟少府,工部,或是匠作監,屯衛駐軍打交道,這些衙門元老頭都熟,時常奔走一番,也算是找點事做。

    元朗嘛,隨著年紀漸長,人倒是穩重了一些,不如以前那么跳了,只是讓人擔心的是,這廝交從往來的多是偽王余孽,很容易招惹上是非。

    韋節則還是那么踏實,執掌少府,位高權重,但為人低調,性情溫良淳厚,坐在少府位上便不再動彈。

    李靖知道這位至交的脾性,如無意外的話,估計韋節是打算要在少府位上致仕了。

    李靖有些惋惜,覺得以韋節之才,不應該這么自甘庸碌,男子漢大丈夫,到這世上走一遭,若不能盡展所學,建功立業,豈不虧待了自己?

    好吧,他們兩個性情迥異,不論家世,志向都大相徑庭的人,能成為知己,確實是因緣際遇所致。

    不過別看韋節有些不思進取,可他對朝中的動向卻很敏感,尤其是朝中當前推行的諸般國策他都有自己的認知,并非是那種人云亦云的人。

    這幾年李靖就得益于此,書信往來間,對朝堂上的動靜很是了解。

    他的消息來源其實無非就是韋節等人,以及他的寶貝女兒。

    ………………

    一頓酒吃罷,李靖便熟練的找回了身在京師的感覺,就是覺得家里的雞鴨和魚兒養的多了些,有點不夠體面……

    所以說,李靖入宮覲見之時,心里也就有底了。

    李破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了陪老丈人,他沒有在兩儀殿或者甘露殿接風洗塵,而是特意的將李靖延入后宮。

    在清寧宮,和李碧一起宴請了李靖。

&nbs >     李靖是第二次來到后宮禁苑,當初還是因為要向女兒辭行,才入宮相見。

    當時李碧有點惱,很是埋怨了他幾句,但也未能阻止李靖去追尋他的功業。

    如今李靖回京述職,故地重游,去往清寧宮的路上,李靖就很有感觸的道:“陛下登基已近五載,各處生機勃發,可宮中看上去卻還是舊日模樣。

    想那李淵等人,哪個不是登基之初便大興土木,修建宮室?陛下卻能如此自守,一直以簡樸示人,只此一點,便勝李淵之流遠矣,將來必是一代明君……”

    來自老丈人的馬屁,雖然拍的不怎么樣,而且當下可不興拿李淵,蕭銑之類人物來跟當今天子做比了。

    那些人在李破治下說起來,都乃篡逆之賊,前些年拿來說說也就罷了,畢竟天下歸屬還呈疑問,加之李淵,蕭銑出身都不錯,私下里說說很正常。

    可現在嘛,天子威臨四海,統有宇內,誰還會拿失敗者來跟當今天子做比?連拍馬屁都不帶這么操作的。

    就像是街上行過車馬簇擁的貴族,你卻指著街邊的乞丐說,呀,你可比他威風多了,有這么夸人的嗎?

    可李破還是照單全收,呲牙一笑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盡歡顏……朕住的地方已足華美,不用貪求太多,朕所愿者,唯天下臣民皆能免于凍餓,在朕的治下安居樂業而已。”

    皇帝又作詩了,李靖眨巴著眼睛心想,難道這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嗯,他可真敢想……

    不過皇帝言語間所展露出來的胸懷,還是讓李靖有所觸動,只是接下來不等他想好怎么拍馬屁,就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個女婿的刁鉆。

    李破看了看老丈人,笑瞇瞇的接著道:“就拿老師來說吧,這幾年在江陵過的安逸,還能娶上兩房小妾,侍候于身側,朕便分外的高興……”

    李靖的心啊……也就是他沒心臟病,不然當即就能躺倒給你看。

    只是經歷的事情多了,還做了幾年的封疆大吏,李靖還穩得住,心里一邊在念叨著,怎么所有人都拿這個說事?

    家中婆娘也就算了,女人善妒那是天性所致,可韋節,元文達都拿這個來調笑于他算怎么回事?

    尤其是元朗那小兔崽子,竟然也敢見縫插針的說上兩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是那種好美色的人嗎?還不是治政江右,籠絡人心的手段?不然哪能做這等有辱聲名,又不太合朝廷規矩的事情?

    好吧,李靖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陛下……”

    李破擺了擺手,眼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老師不用解釋,朕又不是文皇帝?這點小事還不至于……

    朕就是覺得吧,老師年紀大了,還是保重身體為上,嗯,也是給老師先提個醒,三娘聽聞此事之后,可是在朕面前摔了幾個杯盤,還動起了拳腳。

    朕挨上點拳頭倒也不算什么,咱們以前都是領兵之人,相互切磋慣了,可老師就要小心一些,三娘這兩年脾氣可著實不太好呢。”

    李靖暗自撫了撫胸口,心有點疼……腳步也一下放緩了下來,無疑他又犯了老毛病,做下事之后,便有些膽憷。

    他看了看女婿,腦子中已是一團漿糊,以他的情商,真不足以分辨出李破言語當中蘊含的意味,是在說笑還是在暗示其他什么?李靖猜不出來。

    所謂君心難測就是這般了。

    而且李靖和他這個學生兼女婿其實可以說是最親近的陌生人,他們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幾個時辰。

    也就是說,李靖根本不了解女婿的為人秉性,就更無法猜測到李破的心意。

    其實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封疆大吏回朝,一般都是這個待遇,也是他們在君王面前必須要過的一關。

    只不過李靖身份特殊,思想上便有點準備不足而已。

    ………………

    稍微給老丈人添點堵,李破心情愉快的進了清寧宮。

    李碧率人已經迎在外面……

    有李破的話打底,見到女兒的時候李靖便心中惴惴,看著女兒笑顏如花,一副驚喜的迎接父親到來的樣子,李靖才安穩了許多。

    他是真不知道這夫妻兩個現在心里的小九九有多多。

    進入清寧宮主殿,一家人坐好,李碧令人傳上酒菜,屏退了伺候的宮人,自己親自為父親和丈夫布菜斟酒。

    李靖老懷大慰,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卻還是有些擔心女兒動手動腳的過于彪悍,他心中還暗自嘆息一聲,終于覺得當年想把女兒培養成李氏的頂梁柱的想法過于無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