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北雄 > 376.第376章 湖畔
    大業十四年七月,李破率軍北上草原。

    一戰之下,全殲突厥精騎兩萬余眾于突厥王庭之畔,損傷極其輕微,創造了一個非常經典的戰例。

    不管這場戰事對突厥王庭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對于代州軍而言,都只能說是代州軍北上草原之戰的開端。

    戰事過后,李破領兵征戰的狡詐之處,再次顯現了出來。

    戰后他根本沒怎么猶豫,便率軍向東北進發,沿著克魯護部來時的方向和痕跡,直向黃旗海方向而去。

    掩藏大軍行跡之外,他要的是克魯護部留在黃旗海的牛羊。

    速戰速決的想法,漸漸已經在李破腦海中淡去,除一勁敵之后,李破估計,短期內,威脅已經降到了最低。

    實際上,這也是他找準克魯護部開戰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因為克魯護部和代州軍很像,輕騎往來,是如今云中草原上對代州軍威脅最大的一支突厥騎兵。

    克魯護部一去,突厥人能做的其實就是召集部族戰士,對代州軍進行圍追堵截了。

    就算是始畢可汗還在,這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現在已經是七月了,草原的冬天就要降臨,突厥人會感到非常的難受。

    尤其是此時此刻,突厥新的汗王還沒有登上汗位,他們的反應會更慢。

    這個猜測準不準,李破不知道,所以他留下了一千人在定襄郡邊緣處游蕩,作為大軍西邊的耳目。

    而且既然不能速戰速決,那代州軍就需要糧草后勤,代州軍北上,帶著的是一個多月的糧食,正好差不多能用到冬天。

    這已經是騎兵軍旅能夠隨身攜帶的糧食的極限了。

    所以,李破回頭就看上了黃旗海這個地方。

    黃旗海是一個很大的湖泊,水草豐美自不用提,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

    黃旗海在定襄郡東差不多百多里的地方,位于大利城的東北方向,離著長城也不遠。

    這個地方在之前很不顯眼兒,可現在嘛,對代州軍而言,卻是非常好的落腳之地。

    它幾乎掐住了東邊去大利城的咽喉,當然,阿史那博羽率領東方突厥部族去到王庭,并不需要經過黃旗海,可只要駐足于黃旗海,那么阿史那博羽所率部族的蹤跡,就瞞不過代州軍的斥候了。

    這么一說其實也就明白了。

    代州軍北上草原,本就有三個主要的敵人。

    位于定襄郡的阿克南部,駐于黃旗海的克魯護部,再有的阿史那博羽了。

    這三部,構成了阿史那埃利佛爭奪突厥汗位的三根支柱兒。

    很顯然,這并非他全部的實力,東方汗賬下部族無數,算上附于突厥的契丹人,奚部,以及靺鞨人,可以說,東方汗無疑是如今突厥最強大的人,沒有之一。

    可爭奪汗位和南邊爭奪皇位差不了多少,更多的看的其實是政治上的周旋,而非你有多少兵馬。

    在李破看來,突厥的東西兩個汗王無疑是強大的,他們和大隋的藩王不一樣,他們手握兵權,威權自專,更像是王庭左右兩個強大的諸侯國。

    可他們又是非常脆弱的,松散的部落聯盟體系,讓這兩個諸侯國臃腫而又反應遲緩,它們和王庭之間的關系,也讓強盛的突厥汗國危機四伏。

    就像現在,只要陸續剪除東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羽翼,那么身在王庭的這位東方汗就比較像前秦留在趙國的質子了。

    空有一身的力氣,卻被阻隔在外。

    這是東方汗最為脆弱的時候,誰都明白這一點。

    所以接下來,代州軍的進攻目標也就非常明確了,阿史那博羽率領的西遷部族。

    ………………………………

    黃旗海周圍的草原上很平靜。

    一群群的牛羊和戰馬徜徉在草原上,啃食著甘甜的野草。

    一處處帳篷散布在這里,夕陽西下,蓬頭垢面的奴隸,在主人的驅使下,擠著羊奶,宰殺羊只,點起篝火,一縷縷煙氣升上天空,隨即便被秋風吹的無影無蹤。

    主人們則驅趕著牲畜,將它們聚攏在帳篷周圍,走進帳篷準備享用奴隸奉上的晚餐。

    這是云中草原最常見的場景,唯一不同的是,這里沒有女人。

    而在這片草原上的一切,都屬于克魯護設,更準確一點說,就是這里的一切,都是兩萬突厥精騎所有。

    他們是騎兵大軍的一部分,大軍主力西進去王庭了,因為急切的關系,將大軍的后勤輜重都拋在了黃旗海。 黃旗海。

    這里本來又三個部族,在大軍來到之前,就都向北遷移而去,將這片分外肥美的草原留給了他們。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將在這里過冬,一個很不錯的地方。

    ………………………………

    庫車不時蘸些旁邊的湖水,用一小塊磨石使勁兒的打磨著他的短刀。

    這是個強壯的突厥少年,身上帶著明顯的漠北部族的痕跡,深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微卷的頭發,正處在發育期的他,毛發也開始濃重了起來。

    在他不遠處,另外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出神的望著大湖,可沒一會兒,他就皺著眉頭回頭望向不斷制造噪音的庫車,怒吼了一聲,“阿庫,不好再磨你的刀了。”

    庫車磨的很專注,根本沒理會同伴的憤怒。

    少年哼了一聲,無奈的轉過了腦袋,“阿庫,要是能一直住在這里,該有多好啊?”

    庫車終于抬起頭,將磨的雪亮的短刀迎著夕陽照了照,滿意的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隨口應著,“那你就住下吧,反正你姓阿史那啊。”

    他的同伴站了起來,大笑著舉起手臂,像是要將這個湖泊都抱起來。

    “對,我姓阿史那,天神賜給我的權力,等我再長大些,就把這里變成我的地方,這里太美了……”

    像往常一樣,庫車開始說他自己的道理,順便給同伴潑涼水,“像這樣的地方草原上也不知有多少,只有彎刀和戰馬,才能讓我們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的兄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很明顯,自小一同成長起來的他們,對未來生活的憧憬上有了越來越大的分歧。

    “阿苦,智慧才是我們最值得依賴的東西,向別人揮出彎刀,我們自己同樣也會受傷的,多美的地方啊,你竟然想用自己和別人的鮮血來染紅它,,那真的是太糟了。”

    庫車用力的揮舞了兩下短刀,隨手將它插回刀鞘,撇了撇嘴,呢喃道:“可我不姓阿史那啊。”

    他的祖上是阿史那氏的奴隸,后來因戰功脫離了奴隸的身份,成為戰士,他需要繼承的,不是草場和牛羊,而是戰士的榮耀。

    天生便是貴族的阿史那氏子孫,又怎么會真的成為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呢?

    “天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庫車說著,站起身來,可隨即,他便疑惑的望向了西方。

    同伴沒有察覺,走到他的身邊,用拳頭捶著他強壯的胸膛,還在說著,“阿庫,這個冬天我們就可以看到冰海了……”

    沒等他說完,庫車一把將他推開,彎腰便爬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抬起頭,疑惑的道:“將軍帶著勇士回來了?我聽到了很多馬蹄聲,這怎么可能,他們不是去王庭了嗎?”

    他的同伴也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差點將翻毛皮帽給弄下來,“你沒聽錯吧?克魯護設怎么會回來?我聽說他們要在王庭呆上一個冬天呢,等汗王成為大可汗才行,那時候,據說會有一場盛大的盟會將在王庭舉行,也不知我們趕得上嗎?”

    兩個突厥少年站立在湖畔,并沒有太多的慌張,在這個地方,總歸不會有大群的敵人出現才對。

    遠方的草原上,先是出現了三三兩兩的黑點,兩個少年都知道,那是大軍的游騎,漸漸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他們的速度很快,背著夕陽縱馬而來,讓他們看上去更像是從太陽神宮中走出來的武士。

    “他們穿的是鎧甲?”

    庫車疑惑的問著同伴兒,同伴則在反問,“是王庭的附離嗎?”

    時間在狐疑中流逝,兩個少年失去了最佳的逃走時機,當他們終于察覺不對,想要回去向同族示警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大軍的游騎堵在了湖畔。

    實際上,也不用刻意圍堵,在這樣的大軍面前,零散的個人既沒有反抗的能力,也沒有逃走的機會。

    大軍沒有停留的滾滾而過,向東北方向的草原橫掃了過去。

    一支數百人的騎兵,脫離大軍,來到兩個少年駐足的地方停了下來,一桿兩個少年從來沒有見過的旗幟插在地上。

    強壯的戰士紛紛下馬,不一會兒就將湖畔的樹木伐倒了幾顆,并麻利的點起篝火。

    兩個想要逃走的少年已經被捉了回來。

    庫車鼻青臉腫,腦袋上還流著血,顯然他反抗的比較激烈。

    而他的同伴就好的多了,只是身上沾了些枯草,這是他的戰馬被射死的時候,他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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