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備前宰相 > 第五十六章 日本的金融體系
  秀吉本來對這種傳的神乎其神的新式武器抱有興致,可是在見證了它的威力和聽聞了他的造價后,對他的性價比產生了質疑。

  而秀吉對火炮失去興致之后也就沒有在石山逗留的必要,他向秀家交代盡快處理完領內的事物后就前往大坂居住之后就帶著眾人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而秀家在送走秀吉之后,立馬招來了長船貞親將昨日在城內與秀吉交代的關于伊予鑄銅相關的事情和他交代了一下,并要求他派專人就此事聯通大坂。

  同時讓他盡快確認鑄造新幣的形制和各種金屬的含量,準備在伊予大開高爐鑄幣。

  自古以來鑄幣都是一門一本萬利的生意,由于古代勞動生產力的不足,古人對金屬的開采始終都是一個定額,因此金屬就稱為古代最主要的貨幣。

  以日本為例,就有金判、金豆、銀判、銀餅、銅幣等多種貨幣用于流通。

  這些各種金融貨幣部分由古代幕府統一印制,但是又很大一部分都是由領內的實權大名自行鑄造。

  由于各家對于貨幣摻加不同金屬的比例不同,這就造成他們這些貨幣在交流中會出現非常多的不便。

  這就使得各地替錢所大行其道,這些有領主特許的座商開設的銀錢交易中心,每次替換錢幣都會抽取不菲的傭金。

  這些“御用商人”利用各地貨幣的差異以及領主的特許,在日常交流的商貿中賺取大把的錢財,然后將其中相當一部分上交給領主換取保護。

  在當時并沒有金融學概念,領主又普遍不會經商,在他們看來這部分利潤本就是自己領內應得產出的一部分,因此也對替錢的生意進行庇護。

  可是她們殊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她們日常向商人采購的商品,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成本都是被各地的替錢屋收走了。

  而在秀家看來,這些沒有產出卻攫取大量利潤的替錢屋是真正阻礙社會發展的社會毒瘤。

  其實即便在后世,外匯賺差生意依然在全球大行其道,最簡單的例子就是21世紀出如果你能有出國的機會,你可以用在國內用人民幣換取日元,再到新加坡換取美元,再到國內將美元換成人民幣,一來一回之間就有20%以上的利息差,這是真正無本的買賣。

  但是這樣的生意在國與國之間尚且可以理解,畢竟是為了維護本國的金融體系穩定,但是你能理解一國之內存在多種純度不一的貨幣,州郡之間的聯系也要被抽走“內匯差”的嗎?

  社會上出現了這么明顯的問題,當然不可能是秀家第一個發現的,只是過去出于軍閥混戰之中幕府沒有能力將鑄幣權收回,即便收回了也會有大名家偷偷鑄幣,根本禁止不了。

  而對于下面的大名來說,不管是曾經的近畿管領細川家,還是陰陽太守大內家,替錢收入本就是他們主要的貨幣收入來源,自然不可能自絕經脈的進行處置。

  時間來到1569年,此時織田信長剛剛控制天皇和室町幕府,其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頒布了“撰錢令”。

  其規定大額交易必須用金銀(包括對外貿易,如對中國的貿易,從中國進口生絲及絲織品等),同時制定了金、銀、銅錢之間的官方兌換比率,其中特別制定了優質銅錢與劣質銅錢在使用時的兌換比率。

  當然優質銅錢依舊按照傳統,1枚當1文錢使用。而一些私鑄、磨損、破損的劣質銅錢,則將其法定價值打折使用,如以2枚/5枚/10枚當1文錢使用。

  不過,織田信長頒布的“撰錢令”并未起到什么實際效果,因當時政局依舊處于分裂狀態,即便是他的政令可以在自己控制范圍之內實施,也管不到天下其他的大名。

  而他與其他大名間政令的差異不僅沒有消滅這種現象,反而讓他領內的替錢所生意更加繁榮。

  因為他所該規定的兌率是一個死數,而各國之間的替錢匯率是根據貨幣不同而浮動的,這其中就產生了利潤差。

  過去替錢屋只是將惡錢與永樂通寶之間進行兌換賺取利潤,現在連惡錢之間都可以獲利,一時之間竟在其領內掀起了收繳惡錢的浪潮。

  當然在信長自己看來,他這么做也是有好處的,最起碼就是讓其控制下的各國惡錢的比例大幅降低,加強了他所鑄造的天下布武通寶和永樂通寶之間的流通。

  你以為這是好事嗎?錯了!

  由于信長所筑的“天下布武”和其從對明貿易賺取來的永樂通寶含銅量高,得到了各國商人的追捧。

  他們將從信長這邊的轉來的銅錢帶到其他大名領內,和當地家名交換成本地所鑄造的惡錢,再利用當地的匯率用惡錢兌換金銀,再用金銀回到信長領內進行貿易。

  這樣一來信長完全成了冤大頭,開始不斷被其他勢力金融吸血。

  而其中玩的最歡的就是堺町的商販們,這種行為在信長包圍網時達到高峰,直到信長破除包圍網,徹底定鼎其近畿霸主的身份,以霸主之身巍臨堺町,威脅要將堺鏟平,此事才基本杜絕。

  而到了豐臣秀吉掌權后,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進行了一系列的政治、經濟方面的改革,其中就包括對貨幣領域的一些新措施。

  總體來說包括:

  一,為了獲取財源,直接管轄自己勢力范圍內的重要金銀礦山,對于非直接管轄的金銀礦山,則對其征收高額的“運上金”(相當于礦產資源稅),以此控制鑄幣的原材料;

  二,任用后藤家族(后藤家族是當時日本著名的金匠家族,在室町幕府時期為幕府御用金匠)為負責人,為其專門鑄造“天正大判”金幣

  注:“天正”是年號,“大判”才是正式名稱,加上“天正”二字作前綴是為了和其他大判金幣相區分;

  三,任用湯淺作兵衛(后改名為大黑常是,當時著名的銀匠商人)為負責人,并設立“常是所”作為鑄幣機構,專門為其鑄造“大黑極印”丁銀

  丁銀是指一種長條狀的銀鑄幣,當時日本社會上流通的長條狀丁銀有好幾種,“大黑極印”只是其中之一;

  四,下令鑄造了其他幾種金銀鑄幣,如“天正通寶”金錢和銀錢、文祿通寶銀錢、博多御公用銀等,并規定了所有貨幣之間的官方兌換比例。

  秀吉這么做就好似后世發貨幣,銅錢類似“分”以文為單位,不同規制的金銀好比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和百元大鈔,使得日本的金融體系有了建立的雛形。

  盡管豐臣秀吉確實完成了日本的全國政權及版圖統一,但或許還是其時代局限性的問題,其確實采取的與貨幣相關的舉措,但是歷史上秀吉的改革并不透徹,并沒有起到統一幣制的作用。

  因為他并沒有對貨幣的鑄造、發行、流通制定統一化的政令,而僅僅只是控制了金銀礦原材料,以及鑄造了幾種新貨幣。

  而且這幾種新貨幣一般都是用于賞賜將士或軍費支出,鑄造量也很少,其最初目的并不是為了作為貨幣通行于市面。

  最為關鍵的就是秀吉對鑄幣權并沒有收緊,毛利、島津、德川、伊達、最上、上杉等大名都有鑄幣特許,全國各地的銅錢依舊紛亂不堪。

  自古以來鑄幣都是一門賺錢的生意,在金銀銅中摻入不同比例的其他金屬,以賺取一定利差,其中何止是暴利可以言說的。

  秀家現在獲得了別子銅礦的鑄幣特許,有織田信長前車之鑒在前自然不會傻乎乎去做凱子,平白無故的鑄出好錢給那些鑄惡錢的大名吸血。

  甚至秀家這邊開采的銅礦都不一定會在日本進行交易,秀家開采別子銅的目的是轉運至大明和官方交易銅幣,再用這些銅幣在本土采買絲綢、瓷器、人參等日本沒有的商品,帶回日本進行銷售。

  鑄幣的利潤最多也就是2倍而已,可是渡海商貿的利潤何止5倍。

  大明本土過去是不缺銅的,但是不論皇親國戚還是地主鄉紳,總喜歡將這些不容易腐蝕的東西待到下面去,千百年間大明本土的銅礦大都開采枯竭,以至于市面上銅幣的流通性不足。

  張居正時候曾經想要以銀代銅進行改革,可是平頭百姓一年到頭都攢不下1兩銀子,還是銅幣更加實用,因此在明國的銅幣的購買力是很高的。

  明朝此時主要的產銅都來自云南,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才能運到京師,可以說明朝對于銅錠的需求是很高的。

  秀家完全可以將銅錠運抵寧波和當地官員進行交易,對于本地官員來說這本就是一筆政績,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秀家確實沒有對明勘合貿易的朱印狀,常理來說連寧波靠港都不可能。

  但是秀家并不擔心此事,如果明國官方對于朱印狀這么認真的話,就不會出現大內、細川家船隊在寧波發生的慘案了。

  秀家所攜帶的可是能稱為政績銅錠,一般這么大數目的銅錠必定上大天聽,到時候專門給宇喜多家辦法朱印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但是秀家這邊也有風險,畢竟對明的勘合貿易被秀吉賜予了松浦家特許,秀家如果貿然派船隊前去難免不會被松浦家撞到。

  好在秀家過去對明貿易一直有一個代理人,那就是盤踞在九州五島的倭寇頭領李旦。

  畢竟的明人出身,雖說由于某些原因委身事賊,現在還做到了東海、黃海的霸主,但是秀才出身的李旦對明朝還是有一個向往之心。

  不然他的土地鄭芝龍也不會為了明朝的領土完整和荷蘭開戰并收復灣灣了。

  雖說和李旦交易必然會被他從中抽取部分離任,但是畢竟人家現在船隊縱橫兩海,秀家想要貿然前往明國還沒有這個實力。

  而且與明朝官方的交易還是得看李旦,由他出面秀家這一船銅錠才不至于被當地勢力黑吃黑了。

  對于李旦而言,他現在雖然在江浙兩省有些身份,但是畢竟官方的身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他迫切的需要一個機會洗白自己,讓自己堂堂正正的行走在大明的土地上。

  而秀家給他的銅錠就是很好的機會,由他出面換取朝廷的特許身份,自己也順勢換取一個官身,也算是賣給他一個人情,想來在對秀家的抽水上面不會太過厲害。

  想明白這一切之后,秀家就及時書信一份,將此事的前因后果書寫在上面讓長船貞親轉交給李旦那邊的明商,由他代為轉交。

  秀家特別交代給長船貞親,關于鑄幣的事情明面上不能落下,畢竟這也是在為后續統一全國銅幣打下基礎。

  秀家已經想好了,一旦自己控制全國政權,就將各地的鑄幣權全部收回,在全國各地設置5大鑄幣所,只由自己掌握。

  先允許一兩年的惡幣通行以為鑄造足額銅幣流出時間,待時機成熟之后將這些銅幣全部釋放出去,允許所有人到官方的替錢屋進行交換,但是規定1年內必須全部換完,1年后原本的惡錢及時廢止。

  其實這正是新中國建立后新幣替換金圓券和法幣的操作,但是這個操作過程中,平頭百姓最易受到煽動,認為這是朝廷在攫取他們手中僅有的錢財,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掀起一揆。

  就好似前兩年的印度廢幣一樣,百姓們被犯罪分子煽動上街游行。

  要知道此事的日本百姓和后世的印度百姓可不一樣啊,這個時候的日本百姓可是武德充沛,一揆能打跑領主建立陸上佛國的存在。

  因此秀家如果真的決定廢幣,就必須做足準備,不給野心分子有可乘之機。

  當然啦,既然鑄幣權已經收回了,秀家可以學習后世紙幣的操作,在形制、大小不一的銅幣、金判、金幣之上書寫不同的面值,以當做不同等額貨幣進行交易。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后世制作一張100美元的紙幣的成本只有美元而已,一旦這張紙幣開始流通,其中的的美元利潤就及時被美聯儲拿走。

  這才是真正的無本買賣啊!

  當然這個時代的金融體還是金屬貨幣的時代,政府不可能像后世信用貨幣時期賺的這么狠,但是從其中攫取70%還是可以的,這不比開銅山什么的來的賺取嗎?

  當然啦,為了防止貨幣超發從而引起通貨膨脹,朝廷必須做好舊幣的回收、替換、銷毀工作。

  這也是后世美聯儲真正花錢的一部分成本,在這部分中,美聯儲需要用足額的新幣收回舊筆,再將舊筆進行銷毀,其中的成本達到100美元舊筆成本的112%。

  而為了使得這部分綜合成本<前面印刷新幣的收入,其印刷新幣的速度一定要比收回舊筆要高,這就是CPI的由來。

  但是現在是什么時代啊?是日本戰國時代,是當權者一言而決的時代,是統治階級完全統治下級階級的時代。

  秀家收回舊幣完全可以不按照等額進行回收,而是按照舊幣成色從95成開始逐次降低,這不就又來了一筆利潤了嗎?

  你問我這叫什么?

  合法斂財,皇權特許,這就是金融!

  后世日本政府閉關鎖國之后,之所以面對英美洋人勢力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問題就在于以本國40%的土地和60%的手工業收入,承擔了本國100%的國防壓力。

  因為德川幕府沒有從封臣那里收取稅收的權利,每年只是以賀貢的名義形式上繳部分收入罷了。

  自古以來分封的目的是為了護衛中央,可是到了近代,日本的分封體系卻成了德川幕府面對外敵的國防負擔。

  秀家這套政策完全可以應用在天下平和之后,世代傳承下去。因為此時的日本并沒有郡縣體制的土壤,只能靠這一政策變相從全國賺取利潤,以加強中央王朝的經濟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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