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備前宰相 > 第四十九章 兄弟之義(下)義久斷魂
  島津義弘和島津歲久兩人對視了一眼,拍了怕自己弟弟家久的后背,對著義久承諾道“兄長的教誨我一定不會忘記,即便兄長故去后,我們會像兄長照顧我們一樣照顧又七郎的。”

  “今年因為戰爭,薩摩與大隅的百姓付出了很多,甚至為此耽誤了農時,眼看馬上都要道夏季了,你們得趕緊安排下去搶種一批糧食,不然儲存的糧食恐怕支撐不到來年守成。”

  島津義久是真的擔心自己的家族,即便是到了生命的倒計時,他依然在叮囑著自己的兄弟們。

  要知道島津義久是天文2年(1533年)生人3月4日,今年已經55歲了,四兄弟中最小的家久也出生于天文16年(1547年),今年正好40歲。

  這樣的年級到任何一個家族早就已經是獨當一面,甚至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了,然而島津義久依然如父親一樣擔心著他的兄弟們。

  “關于忠辰和忠長的事,既然出水郡和伊佐郡都已經被關白殿下收走了,他們那邊到底是怎么一個章程,是交給我們島津家管理還是領隨土屬,到底有沒有交代。”

  島津忠長所領的出水城位于薩摩國出水郡,島津忠辰所領大口城位于伊佐郡。

  根據義弘和義久簽訂的協議,薩摩北部這兩個郡被秀吉收回,作為補貼給予大隅國西北三郡。

  而這兩人所在的領地就屬于從島津家剝離的兩郡,那么他們的何去何從就成了一個問題。

  島津忠長和島津忠辰的知行并不高,都只有1/2萬石的模樣,放在過去島津家自然不會關心,但是隨著島津家被消減至28萬石的規模,每安插一個1/2萬石的領主就等于島津家身上割肉。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作為四弟的島津家久所領佐土原城28,500被秀吉確定為獨立大名存在,不用從島津家28萬石中分一杯羹,這樣一來島津家所領的綜合領地實際上是達到了31萬石的標準的。

  作為親弟弟的島津家久都獨立了,作為血緣較為疏遠的薩州島津忠辰如果來分自己的蛋糕,你說島津兄弟會有多反胃?

  此時就牽扯到日本轉封時候的兩個規矩了,其中一個就是領主被改易轉封之后,家臣留在原地接受新領主的統領,這叫做“領隨土屬”。

  還有一種是領主被改易或者轉封后,帶上家臣一起前往新的領地,如果的加封的話一切好說,大家一起獲得加封,歷史上蒲生家就是因為在加封時候分贓不均引發的騷亂。

  如果是減封的話就需要領主和下屬的家臣談判了,家臣如果感念領主家的恩德一般會給予一定程度上同等的減封,以緩解領主的壓力。

  如果家臣不同意減封的話,領主要么咬牙認下,要么就當眾宣布結束和下級家臣之間的封建關系,這種叫做“領隨主屬”。

  龍造寺家和鍋島家的關系比較特殊,但是他們面臨的問題就是一種別樣的“領隨主屬”。無論是豐臣還是德川,他們只承認肥前佐賀藩主是鍋島直茂,不承認龍造寺家。

  但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鍋島直茂只能在龍造寺家之外另立一套班子,這樣的操作使得鍋島家從建立開始就背負了一個沉重的像家臣一樣“主公”包袱。

  一般來說,家臣的轉移與否上級都不會直接干涉,由被轉封/改易的大名家和自己的家臣自行溝通,愿意留在本地就留在本地,愿意帶走就帶走。

  這個時候或許有人想說“我可以把家臣大部分留在本地啊,然后我帶著少量的人前往新領,這樣新領主來了也是被我架空的分,歷史上的老烏龜不就是這么處理的東海道諸國嗎?”

  首先這種想法確實在理論上可行,但是在實際操作上是由困難的。

  作為被轉封的大名,到了新的領地必須要自己新的過的家臣輔佐自己,這些人也是自己重要的武裝組成力量。

  作為新的領主,即便是如德川家康這樣的龐然大物,被秀吉轉封到關東北條舊領,依然需要信得過的家臣進行指揮。

  最起碼自己帶來的家臣與本土武士之間的比例也要達到3:7的比例,不然就好似11世紀后的拜占庭皇帝一樣,你的命令能不能出君士坦丁堡都是一個問題。

  而且每一個大名到了新領之后都會對本地的武士進行整訓,簡單來說就是殺一批、打一批、收一批。

  每一個被留在本領的武士家族都需要接受新的命運,畢竟新的領主會帶自己的家臣團來,他們也需要領地進行安置。

  即便真的作出留下大部分人的操作想要架空新到的領主,新領主也會利用自己的手段狠狠在你留下的人頭上砍一刀。

  當然,如果你不服新領主的話也可以和歷史上的肥后國人一揆一樣,扯起大旗反對佐佐成政的檢地。

  但是最后的結果是什么呢?

  佐佐成政被轉走了,但是這些掀起一揆的豪族被秀吉安排九州的大名配合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聯手剿滅,依然如韭菜一樣被嘎了一刀,然后繼續安排新領主過來。

  歷史上德川家康在轉封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重臣,大部分的中級武士和近半的軍役狀地頭,光遷移的人數和家屬就高達十萬人。

  歷史上德川家康留在東海道的基本都是地頭武士,和本來就在本地扎根數代的國人豪族。

  這也是轉封時候的常規操作,畢竟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家臣武士全部帶走。在加上這些當地的豪族武士或許受到了德川家康的招呼,對于新領主都比較順從,因此沒有引起秀吉的關注。

  但是隨著秀吉是故去,德川家康成為天下最具權勢的大名,他留在這些領地的暗子這就開始活絡了,最終裹挾著自己的大名站到了東軍的陣營中。

  什么?你不愿意跟隨德川殿下?那我干嘛還要給你賣命,沒了我們賣命你稅收收不上來,兵員補充不到,還要面對周圍其他投靠東軍的大名的攻打,腦子正常的都知道怎么選。

  這么看來,這幫子低級武士可比49年后的老國留下的潛伏特務給力多了,當然最重要還是因為勢力出現倒掛,這才使得這些潛伏下來的低級武士能深耕發芽、逐漸壯大,并最終到了以臣脅主的地步。

  我們回到島津四兄弟這里,島津義久關心島津忠辰與島津忠長的原因很簡單。

  秀吉可是答應他們本領保全的,兩個人加起來超過近4萬石的安堵,就占到島津家安堵的1/7,那其他人還安不安排了?

  正是因為他們的背叛掀開了島津家最后的遮羞布,現在還讓他們來分割自己的28萬石領地,還占據這么大一塊,任誰都不愿意。

  現在島津義久馬上就要去見自己的祖先了,對于島津家的情況他是想要如實告知下面的人的,這也是他這么關系的原因。

  島津義弘聽聞自己的兄長關心此事,也將自己所掌握的情況告知于他“關白殿下沒有和我們說他們兩人的處置方式,不過既然答應了他們的本領安堵,應該會把他們留在原地,交給新領主進行安置把。”

  “出水郡2.1萬石,島津忠長領有1.6萬石,伊佐郡3.2萬石,島津忠辰領有2萬石,想來關白殿也不會再他們頭上安排一個領主了,應該會讓他們作為本郡的獨立大名存在吧。

  他們倒是幸運啊,搖身一變成了和本家平起平坐的存在,今后是不是要以‘大人’相稱了呢?”

  說話的島津歲久,雖說他最初是和平派,但是對于島津家的和諧看得非常重,在確定抵抗的方針后他沒有后退一步,甚至自己為此還負了傷。

  現在島津忠長和島津忠辰兩個當初的主戰派居然先一步背著主家投降了,還換來了一片好的前程,如何能讓他的內心平復下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自己說的話含沙射影著家久,讓蹲在一旁的家久神情大變。

  “自己的兄長終究是介意自己啊。”他的內心這么想到。

  四兄弟在幕府中央說著悄悄話,周圍的大名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說著笑話,內容大致都和島津家有關,言語中盡是對島津家不自量力螳臂當車的嘲諷。

  又或者互相對比著自己的龔勛,拔了幾座城,殺了多少人,來預估自己會獲得的賞賜。

  好似一個“回”字,內圈盡顯悲涼,外圈卻活躍著歡快的氛圍,讓秀家突然有一種滑稽感。

  “關白殿到”

  隨著一聲明亮的傳奏聲,幕府內瞬間又回歸到平靜中,武士們好似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自己對應的馬扎,甚至還因為座錯了位置鬧出了笑話。

  那個場景就好似秀家前世,班級內的同學在自習課上串座位瞎玩,最后外面有人傳了一聲“班主任來了”一樣的場景。

  島津義久也趁著最后的關頭向自己的兄弟三人交代幾句話,隨后便讓兄弟三人站到自己對應的位置。

  關白豐臣秀吉剛剛評定九州,正是春風滿面的時候,他大馬橫刀的步入幕府之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幕府內的所有武士盡向其行禮。

  一切準備就緒之后,秀吉也不多說廢話,對著島津義久說道“我過去是非常敬重修理亮的,只是沒想到命運使得我們成了敵人。

  這都是因為我們各為其主罷了,我奉皇命討伐大人僥幸得勝,希望大人下去之后不要因此記恨于我。

  請大人放心,你我兩家的恩怨就此結束,今后我會像待譜代家臣一樣對待島津家的。

  您走后我會破例允許島津家收攏你的遺體,以全尸下葬,并為您豎立墓碑,允許僧侶為你吟唱經文送行,大人就請放心的走吧。”

  畢竟是要送人去死,秀吉或許是良心發現了,又或許是懼怕島津義久的鬼魂索命,因此在儀式開始之前隔空向其對話,言語中的意思盡是討好之意,好似多年的朋友送行一樣。

  聽到秀吉的話后,島津義久微微向其欠身行禮回答道“那么多謝關白殿下照顧了,請您放心,此次切腹自裁盡是出自我的本意,與關白殿無關。”

  得到島津義久的回答之后,秀吉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破天荒的允許兄弟四人最后說上幾句話。

  島津義久好似一個即將遠行的老媽子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關照兄弟三人互相照顧,又一次的叮囑義弘和歲久不要疏遠家久之類的話。

  待最后交代完畢,兄弟三人再次離開義久,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秀吉見時時間差不多了隨即對著家就說道“那么便開始吧,家久大人。”

  盡管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但是真的到面臨自己兄長切腹的時候,島津家久依舊非常掙扎,特別是現在這樣由自己作為主持人的情況下。

  他刻意的放緩動作,緩慢的向關白秀吉行禮,又緩慢的吟唱著秀吉給島津義久定下的罪行好似這樣可以讓義久活的久一點一樣。

  可惜文書上的字終有盡頭,當島津家久念完日期之后他的眼角早已被淚水沁潤,聲音也已經哽咽起來,在島津義久身旁的義弘和歲久也都是這般模樣。

  島津義久對于三兄弟來說好似父親,特別是對義弘和家久來說,兄弟倆人在作戰上特別有能力,也因此在后期的勢力逐漸壯大。

  如果不是秀吉的到來,甚至可能出現與義久對抗的地步,可是義久對此都非常包容,為了消除疑心身為家主的義久都主動前往義弘這邊進行會議,給足了義弘面子。

  然而現在這樣的一個兄長,就要由兄弟三人親手送走了。

  “不要哭,你們是島津的兒郎,自問自古以來有多少名將死了都不知道葬身之所,為兄能在生命的最后時間由你們的陪伴已經非常幸運了。”見到兄弟三人在一旁哭泣,島津義久歷聲呵斥道。

  隨后拉開自己的衣襟,仔細的擦拭起手中的肋差,一邊擦拭著手中的肋差一邊開口留下自己的辭世辭:“人生一世終(下)黃泉,未知其下陰與冷,不敘多言先去探路,生死庇護島津魂。”

  (我自己寫的,不太好,你們不要嘲諷我。)

  隨著他最后一個音節落下,他將肋差對準了自己的腹部狠狠的辭了進去,或許是腎上腺素的激增,此刻他的表情還沒有任何變化。

  隨后他握著手中的肋差狠狠向左側滑動,原本淡然的臉上也變得猙獰起來,頭頂開始深處豆大的汗珠。

  島津義久痛苦的忍耐著疼痛,直到儀式完成之時才將憋住的痛苦吶喊出來“啊~!”,隨后將頭向前低下讓島津義弘砍下自己的頭顱。

  島津義弘握著的太刀早就站在他的身側,島津歲就雙手端著托盤跪在他的面前。

  島津義久的吶喊好似訊號,島津義弘手起刀落干凈利落的砍下島津義久的首級。

  那顆腦袋滾落到歲久手中的托盤上,歲就痛苦的整理著亡兄的遺容,最后才將呈著義久首級的托盤呈送給秀吉過目。

  其實秀吉全程觀摩了島津義久的切腹儀式,島津義久確實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決然不可能復活,現在只不過的流程罷了。

  首級檢查過后,秀吉揮了揮手臂讓歲久退下對著兄弟三人說道“好生安葬修理亮吧。”。

  說罷站了起來頭也不回了向幕府外走出。

  在豐臣秀吉走后,幕府內觀摩的大名,與島津家沒什么仇怨向島津義久雙手合十行禮默念心經,切支丹大名則在胸前行十字禮稱頌上帝后離去。

  與島津家有怨氣的幾個大名也都閉口不言,默然的跟隨著眾人向外面走去,畢竟人都已經死了,秀吉剛剛也說了所有恩怨就此了解,眾人縱然想要發難也不是不能的了。

  片刻之后,幕府內只留下圍著兄長義久遺體哭泣的兄弟四人,和周圍正在拆出帷幕的豐臣家旗本武士。

  一代梟雄島津義久,稱霸九州20年,最后的結局居然如此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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