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備前宰相 > 第三章 秀長做客秀家屋(下)
  秀長順著剛剛的話題繼續說道:“兄長本來想讓我提前出發的,但是這不是聽說你回來了嘛,就想到將你派過去了。”

  秀吉雖然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統治階級,但是他的統治基礎是以曾經織田家的組織結構為模板所建立的。

  秀吉的許多家臣曾經都是信長派到他這邊的與力,想要在威望、身份等多個方面壓服黑田官兵衛還真的不太容易。

  秀家盤算了一下現在秀吉手下可以從容指揮黑田官兵衛的存在,除了自己和秀長,也就蜂須賀正勝和前田利家了。

  前者已經隱退養老,作為秀吉的幕僚存在,蜂須賀的家業都給了自己的兒子,已經失去了指揮黑田官兵衛的正當性。

  后者遠在北陸,是守備邊地的要將,領內又剛剛遭遇了災情,怎么可能派到九州去呢?

  思來想去,別看現在的豐臣家已經是君臨天下的存在,但是在組織架構上依然存在著許多問題。想要用人之時,可用之人數來數去就是這么幾名老將。

  前面的話題秀家還沒有答應下來,秀長又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兄長已經同意將我從北陸轉封出來,領地就在前幾個月待著的美濃、近江和伊勢三國。

  聽說你這幾個月在美濃大搞水利工程,我正好想來詢問你一下美濃的情況,兄長也正有此意,索性就讓侍從出來叫你進去了。”

  秀家看著秀長笑著回應道“那我就在這里先給叔父道賀了。孩兒在美濃,主要負責長良川、揖斐川上游會和木曾川水道的修整,順便還修葺了一番中山道,這樣也便于近畿與東國的聯系。

  大部分工程總算是在雨季前完工了,孩兒在返程之前還特意視察了一下各地的工程效果,水壩的蓄水效果不錯,堤壩也頗為鞏固。

  叔父如果轉封美濃,大可以沿著我修整的主河道兩岸開挖支渠干河方便灌溉,相信以叔父的才能,美濃之地必然成為一片沃土,知行再上一層樓不再話下。”

  秀長對于秀家的奉承似乎非常受用,笑呵呵的說道“是嗎?那我到了美濃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的杰作了啊,如果今年的收成真的教往年多了,我一定好好謝謝你。”

  倆人的話題陷入短暫的沉默,秀長突然又開口說道“你可知道織田三十郎(信包)是怎么在兄長面前說你的嗎?”

  秀家聽到織田信包的名號,動作有一絲停頓,心想果然是這個老東西打的小報告,但是卻故作鎮定的問道“哦?織田大人評價我了嗎?愿聞其詳。”

  聽到秀家問起此事,秀長淡淡的說道“囂張跋扈,肆意欺辱別家武士。”

  聽到織田信包的評價,秀家正在泡茶的手都停了,抬頭看了看秀長的表情,發現他正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秀家躲避著秀長的視線,繼續鼓搗著壺中的茶葉,嘴巴上說道“是嗎,我在織田大人眼中是這樣的存在嗎?”

  秀長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你猜怎么著,三十丸當時告你狀時候德川中納言也在場,居然當面駁斥了他的評價,還說你在美濃處理的不錯,說是你有治國理政的才能。”

  “?”秀家猛地抬起頭看向秀長,吃驚的問道“駿府當真這么說我嗎?”

  秀長用手點了點秀家,哈哈大笑道“你這個表情與三十郎當初一模一樣,我真的好好奇你們和德川大人在美濃發生了什么,居然都對他的評價這么吃驚。”

  “沒...沒什么,就是從山上救下了中納言一行罷了。”秀家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秀家當然會對德川家康的回答表現出吃驚,畢竟當初自己可是嚴格限制德川一行人的行動,并為此和德川家康鬧得很不愉快。

  在告別的時候,秀家明明看到德川家康與織田信包聊的很開心,并且和自己表態會像秀吉告狀,怎么轉頭就把自己的隊友賣了呢?

  其實德川家康很聰明,和秀家當面放狠話是擺明自己的態度,但是他絕對不會和一個百萬石大大名直接對抗,除非自己有著絕對的實力優勢。

  況且倆人現在在名義上都是秀吉的家臣,為了一個所謂的面子,去和家內另一個實權派公開鬧別扭,然后被人當槍使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這樣看來,他直接拋棄織田信包,甚至拿他做墊腳石來緩和和秀家的關系都情有可原了。

  想明白這些,秀家抬起頭砍下秀長,向其問道“那么父親大人怎么說?”

  “兄長當然是斥責了三十郎啊,后來家中就有傳聞,是因為他的領地被選為泄洪區的事情,因此他才選擇公報私仇。

  兄長本想以其挑撥重臣的罪責,將他本領全部剝奪,最后還是在淀姬的勸說下因為其右府兄弟的關系改封大和6500石進行安置了。”

  秀家聽聞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4月初時聽聞織田大人從加茂城搬遷而走的消息了。”

  熟知歷史故事的秀家很清楚,如果秀吉真的信自己,根本不需要派人告知自己這個故事,直接狠狠的處置了織田信包就行了。

  像現在這樣看似處置了織田信包,但是卻留了一手。畢竟挑撥重臣這樣大的重罪,即便切腹都難減其罪,哪里是現在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以過去的。

  但是秀吉也非常清楚,秀家是絕對動不得的,畢竟秀家是自己公開的養子,也是自己最重要的助力,甚至有人傳言自己的這個天下有一半是秀家打下來的,足以看出秀家在豐臣家中的威望。

  此刻的秀家已經深深感到了危機感,秀吉的態度與雍正在處置年羹堯之前何其的相似。

  前世的秀家看電視劇看到這里,都會深贊雍正的深謀遠慮,唾棄年羹堯的囂張跋扈,自己一直認為如果自己穿越回去絕對不會像年羹堯做的這么失敗,自己一定會隱藏鋒芒拒絕表現的太過亮眼。

  但是當自己成為電視劇中的“壞人”,秀家才發現事實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這邊簡單。自己平時對人都是很低調很平和,從沒有電視劇中“壞人們”的標志行為。

  甚至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是標注的好人劇本。

  但是就算秀家再敬小慎微,依然被秀吉惦記上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自己的地理位置決定了自己的處境。

  試問一下明清的皇帝,會不會允許山西或者東北存在一個統兵數萬人的封建王存在呢?

  秀家的眼神一直盯著秀長,心中有許多委屈不知道怎么吐露“叔父,我不認為我是織田大人表述的這般存在,不信不可以去詢問美濃其他的大名家,我待他們如何?”

  谷絀</span>秀長伸出手作出下壓的姿勢,口中他說著緩解秀家情緒的話語“我信,我信,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會不信嗎?”

  但是秀長旋即又冷了一張臉看向秀家說道“你還記得兩年前,我在尾張幕府外和你說的話嗎?”

  秀長所指的是,秀家從近江獨自依然來到濃尾合戰的前線,向秀吉遞交三河奇襲的方案時候,秀長勸說自己不要太過表現的話句。

  秀家肯定的回答道:“孩兒當然記得,那日夜晚的對話,孩兒即便今日依舊猶然在耳。”

  “既然記得,你覺得你這兩年做的如何,知行又長上幾分?”秀長皺了皺眉罵道,眼見秀家沒有回復,又向秀家責問道“聽聞大僧督也是被你從岡山趕出來的?”

  秀家有些奇怪的說道“大僧督?是指前田玄以大人嗎?絕對不是孩兒的手筆,孩兒甚至出手保全了他,將他送出了城去。大僧督返回大坂后是這么表述事情的嗎?”

  “是不是這么說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怎么做的。”聽到秀家的辯解,秀長沒好氣的說道“隱瞞田畝的事情每家都有,為什么把事情做的這么難看,事后為什么不向兄長解釋過來龍去脈嗎?”

  秀家愿望啊,當日處理完家內事務,第一時間就趕回了大坂。

  誰知遇到鶴松出生,秀吉都無心理政了,整日待在茶茶房中,自己遞交了幾次求見的請文都沒批復,后來也是秀吉派人通知自己先去美濃上任的啊,怎么這還能怪到自己頭上啊。

  秀家現在是徹底迷惘了,如果在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究竟是去還是不去呢?

  秀家向秀長作出了解釋,秀長聽著秀家的解釋嘆了口氣,秀家本以為是其理解了秀吉的難處,誰知秀長臉色一擺對著秀家呵斥道

  “八郎啊八郎,別以為你年紀輕輕就文武雙全,這個豐臣家離了你就運作不起來了。我看你是昏了頭,被利益蒙蔽了眼睛,你要知道你可不是豐臣家的家主!”

  秀長的厲聲呵斥,讓秀家一下子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今日話題聊到這里才算真正步入正題,前面的內容全是在為這一刻做著鋪墊。

  秀家知道雖然秀長此刻對自己很嚴厲,但是他是真心對自己的好的,反觀那個開始和自己玩表面政治的“父親”才是自己最應該小心的存在。

  秀吉對秀家寵愛嗎?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從歷史上秀吉強行將秀家立為五大佬,甚至說了出五大佬所有的議題必須由秀家的同意才能實施的條件,等于給歷史上的秀家一票否決權,可見對其的信任。

  但是這些信任的前提都在與秀吉對秀家絕對了解,對秀家有著絕對的掌控上,秀吉并不怕秀家造反。

  相反,秀家是秀吉在五大佬中最容易掌控的存在。

  但是現世不一樣了,這個年幼的秀家在過去確實給了秀吉很多驚喜,但是在天下穩定只有,秀家的實力讓秀吉越發懼怕,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孩子,發現自己并不能掌控其。

  他與秀家的關系雖然名義上依然是父子,但是已經疏遠到外樣大名的羈縻關系。

  回想一下秀家過去一段時間對秀吉的稱呼多是使用“關白殿下”而非“父親大人”,其實從稱呼中就能看出秀家自己對秀吉態度的轉變。

  而相比較歷史上其他的四位大佬,秀家的位置無疑距離秀吉是最近的,勢力也是最強的,這樣的不平衡如何不讓秀吉忐忑。

  而秀家在前田玄以和織田信包兩件事情上的處理,無疑給了秀吉很不好的印象。

  人永遠是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如果秀吉此前對秀家就有所想法,那么現在這倆人的告狀無疑讓其對秀家的猜忌更加堅定。

  說一句大白話,秀吉最近所有的失眠,大部分多少因為秀家。

  秀家的愿望只有自己知道,先在自己的形象在他們添油加醋的描繪下活脫脫一幅小人得志的“奸臣”形象。

  但是歷史上的年羹堯又何嘗不是這般冤枉呢?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更別說清朝的皇帝最喜歡敢于史官的記錄,那么歷史上對年羹堯的描述是不是有添油加醋的描寫呢?

  直到此刻秀家才真正感到了無力感與挫敗感。

  秀家有些無奈的說道:“知道了,明日父親召我,我就向他認錯,隨后稱病回到岡山不再過問這些事情。”

  這是秀家的表態,誰知表態一出,卻被坐在對坐的秀長打了一下腦門“你這個呆瓜,你不去九州,難道要我不遠萬里去嗎?我可是前軍總大將啊!

  還有一點,你表現自己的抗拒,還要不要表現的再明顯一點,你這樣會讓兄長如何看你?

  ‘哦~果然被我猜中了吧,八郎就是這般桀驁,稍有挫折不順就躲起來不見人了?’你是不是想要兄長這般想你?”

  秀家此時的思緒已經亂了,對著秀長說道“那我又該怎么辦呢?去了九州掛了職位,不就又何您提醒我的藏拙相形見絀的了嗎?”

  “你想稱病可以,等到了九州再稱病,反正兄長想要的不過是黑田官兵衛頭上有一個名義的大將罷了。

  你去了自然會分潤他的功勞,但是你只要什么都不作,立不下什么大功,最后的安排都好說。

  我現在就怕你腦子一熱,又上去統兵作戰去了,如果真有這種時候,你且想一想,你的周圍還有什么領國可以給你的嗎?把伊予全領給你怎么樣?把四國都給你怎么樣?

  八郎啊,給豐臣家的別人一些表現機會吧,這樣對你,對別人都好。”

  見到秀家陷入沉默,秀長繼續說道“我已經想好了,等到九州評定之后,就和兄長建議,將你轉封九州去。

  雖然遠了一些,但是卻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等到了九州,隨你怎么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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