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備前宰相 > 第五十四章 秀家的雞湯
  秀家的突然開口著實驚訝到了在場的所有人,要知道這可是領國橫跨瀨戶內海西國百萬石大大名,秀吉的養子秀家開口做媒。

  根據秀吉立下的規矩,只有知行超過1萬石的領主才能被稱為大名,擁有一定的獨立性,而羽柴秀康正好卡在這個標準線上。

  而他的對家則是豐臣家內僅次于豐臣秀吉,并擁有百萬石知行的羽柴秀家。

  雖然兩個都姓羽柴苗字,但是倆人的身份地位天壤之別。僅僅是看知行,倆人之間就有這百倍的差距。

  而且對方是秀家的親生妹妹,盡管是個庶出,但是畢竟是親生的,可不是從家臣身邊領養而來的啊。

  誰能想到這樣的“天之貴女”的聯姻的對象,僅僅是一個被生父拋棄,養父給予1萬石混混日子的小大名。

  羽柴秀康聽到臨近的位置有人愿意將自己的妹妹嫁給自己,心中就是一喜,因為他知道根據座次的安排,能坐在緊鄰主座的必然是雄踞一方的勢力,而自己都只能坐在評定間的最末席。

  可真當他扭頭一看,發現是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時,也是愣住的。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眼前的這位男子,正是自己一直在耳邊聽說,卻幾乎沒有碰過面的義兄-羽柴秀家。

  能在這樣的絕境,得此大名相助,倒是讓羽柴秀康有些感動。但是他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位大人物,此前又沒有和自己見過面的前提下,會將自己的親妹妹嫁給自己。

  而在她一旁的秀吉也對這個問題頗感興趣,向秀家問道“八郎你此前沒有見過于義丸吧,怎么對他這么看好嗎?連自己的妹妹都愿意嫁給他?”

  秀家心中在早就已經想好了問題的答案,現如今秀吉問起,秀家坦然回復道“過去確實沒有見過三河守,但是舍妹到大坂時有幸見過。

  那次之后,舍妹就對三河守念念不忘,我也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英俊少年,會勾走我妹妹的心,今日終于得以一見。

  我觀三河守少年意氣,揮斥方遒,將來必然是能成為豐臣家肱骨之人。別看現在只有1萬石,我想將來他的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這樣的好的妹婿,我自然是早早抓在手中咯。”

  秀家的回答并不能讓秀吉滿意,他依然饒有興致的問道“八郎還會看面相?我怎么不知道。”

  秀家回答道“在下不會看面相,在下只是將自己的形象帶入到三河守中,發現三河守眉宇間有幾分相似,故而做此猜想。”

  其實在秀家開口之后,即便有別的大名想要開口推薦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再開口了,深怕會因此惡了秀家的面子。

  秀吉也深知這一點,于是在思考片刻后就笑著說道“既然是杏子喜歡,那就我也就做一回這個和事老,不知于義丸你可有什么意見?”

  羽柴秀康能有什么意見?他本來以為自己最后不過只能和一個萬石級別小大名聯姻,誰承想最后居然拖到一個百萬石大大名,真是做夢都能笑死了。

  “一切遵照父親的意思般。”羽柴秀康故作平靜的說道。

  秀吉見羽柴秀康同意,于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八郎回去后切把杏子送來,我打算收她為養女,待13歲后就與于義丸結親。話說,杏子今年幾歲了?”

  “哈衣,杏子生于天正三年,今年已經11歲了。”秀家回答道。

  秀吉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年級正好合適,今日真是個好日子,一下次促成了兩樁婚事。哈哈哈~來大家喝酒~!”

  也許是喜慶的氛圍太過活躍,今日就就連秀家都多喝了兩口,一晚上就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秀家剛剛醒來,就聽清水信也匯報稱,羽柴三河守求見自己。

  由于在別人家城內,秀家讓其稍待后,隨便扒拉了兩口早餐就去邀請其出城相見。

  秀家這種等級的武士出城自然不可能是孤家寡人,包括清水信也在內侍從隊13人皆身穿武士騎服,另有33名旗本隊武士披盔戴甲緊跟秀家身后。

  而與秀家這邊這么大排場相對應的是,羽柴秀康身邊僅僅帶著一名成年武士和一名小姓相配。

  當然,除了這兩邊的人馬外,還有前田利長派來的前田家武士十余人在隊列最前方做向導。這群人雖然名為向導,實際上還是秀家的護衛,深怕秀家在越中出事。

  “只是出城巡游一圈,羽柴中將動靜是不是大了些?”秀家和秀康兩人并馬而行,秀康看向身后數十人拉的老長的隊伍問道。

  秀家笑著和他開玩笑道:“三河守須知,你我身上都肩負著數十萬人的命運,背負著整個家族的興衰。”

  羽柴秀康聽到秀吉扯的論題這么大,也是哈哈一笑“身負是十萬人命運的人是殿下您,我的領地能有三、五千口就已是不錯了。”

  “你以為我想要這么大排場嗎?出門在外毫無自由可言,可是本家子嗣單薄,家中長輩怕我出事,這才讓我每次出巡帶上這么多人的。”秀家無奈的回復道。

  秀康聽聞秀家的解釋,撇了撇嘴,直敢有些凡爾賽“殿下如今這般說話要是傳了出去,也不知會酸了多少人家呢。”

  倆人互相開著玩笑,馬兒由專人牽著向東而去,秀家見離富山城漸遠,這才開口詢問道“三河守今日找我所謂何事?不妨直說了吧。”

  羽柴秀康被秀家突然嚴肅的詢問來意搞得有些一愣,明明剛剛還互相開著玩笑,怎么這瞬間就變了態度了?

  主要是羽柴秀康還沒有骨氣勇氣向秀家展開詢問,剛剛那般輕松的氛圍倒是讓他覺得有些愜意。

  但是現如今秀家既然已經開口,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問道“羽柴中將當真覺得我能成就一方事業嗎?”

  秀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勒了一下馬的韁繩,讓馬匹停下。隨后扭頭看向羽柴秀康身后的跟隨的浪人,遲遲沒有開口。

  羽柴秀康順著秀家的目光望去,誤會秀家是對倆人的不信任,于是開口說道“這倆人分別是我的師傅役的小栗重國和小姓的本多仙千代,都是足夠信任之人。”

  盡管秀康已經向秀家作出了保證,但是秀家依然三緘其口,冷眼看向倆人,直把倆人看得心里發毛。

  秀康也是第一次看到秀家這般態度,不止應該如何處理。

  秀家看秀康在一旁發愣,心知這個壞人只能由自己來做了,于是開口對著帶隊的旗本武士頭領說道“才藏,帶小栗大人到一旁休息片刻。”

  秀家這么做其實是非常失禮的,因為小栗重國和本多仙千代怎么說都是羽柴秀康的家臣,現如今秀家越俎代庖將倆人架走,著實有些讓秀康下不來臺。

  谷</span>但是秀家卻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知道本多仙千代,即是后來的本多成重,從其祖父開始就是德川家的鐵桿家臣。

  而在歷史上不久之后,他會被堂兄弟的源四郎(本多富正)交換回去繼承家業,有些話題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待倆人不情不愿的被可兒才藏請走,秀家這才再次讓馬兒行進起來,邊走邊問道“三河守以為,什么樣算是成就一方事業?”

  這個問題羽柴秀康已經被不同的人問了許多遍了,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回復道“自然是安邦定國,開疆拓土啦。”

  可是這個答案卻被秀家否定。

  秀康也不氣餒,繼續說道“那是文以載道,執宰天下?”

  秀家聽到秀康的回答,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些都是誰教你的,為什么你的理想都這般遠大?”

  “自然是師范教我的,他說這才是武士之道,有什么問題嗎?”秀康疑惑的問到。

  “倒也沒說錯,只是三河守你恐怕不會真的以此為志吧?”

  聽到秀家點破自己的想法,秀康激動的問道“中將是怎么知道的?”

  秀家:“很簡答啊,如果你真的以此為志,你就不會如此迷惘,來問我什么是成就一番事業了啊。”

  “原來是這樣嘛”秀康聽聞點了點頭,但是很快繼續問道“那么羽柴中將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嗎?”秀家想了想,用異常堅定的語氣回答道“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如果一定還要加什么的話就是:保護我的親人不受傷害吧。”

  這個回答出乎了秀康的預料:“就這個?”

  “不然呢?三河守以為我會說出安邦定國還是執宰天下呢?”秀家好笑的回復道。

  “我此前確實是這般認為的,師范也一直這么教導我,一直讓我以殿下為目標奮斗。”羽柴秀康回答道

  “而且殿下現如今已經是天下無雙的大大名了,外出巡游都有這般武裝護衛,殿下為何還會擔心自身的安全問題呢?

  這個好像....好像是我這般等級的大名才會擔心的問題啊。”

  “我知道眾人皆羨慕我宇喜多家,能在關白殿下的庇護下擁有7國百萬石領土,但是你可知道明國有一句話喚作‘高處不勝寒’嗎?”秀家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

  “當年的織田家現如今又如何,當年的柴田修理先人在何處?當年的池田攝津守坐擁美濃、尾張60萬石,現如今不也如煙般飄散了嗎?

  就在去年,你腳下的這片土地的主人還喚作佐佐內臟助,現如今他又在何處呢?

  想要活著并不是一個多么低端可笑的理想,恰恰相反,這是許多戰國大名夢寐以求卻不得的東西,不論你是幾百石的旗本,還是百萬石的大大名,你生活的一切都在圍繞著這個奮斗。”

  秀家和他扯了一個比較難以理解的哲學問題,其中有許多隱晦還不能和他直接提,就比如說對于豐臣家的看法。

  秀家本以為以秀康的年級會無法理解自己的觀點,但是沒想到在思考片刻后,秀康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殿下所言,我每日一醒來都在害怕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否會煙消云散。”

  秀康抬起頭,看向秀家尷尬的笑著說道“殿下可能不知道,在我出身之時還有一個同胞兄弟于我一同降生,只是他剛剛落地便已夭折,家父因此視我為不降。

  自我記事起,直到3歲時才父親第一面,是作左衛門叔父(本多重次)把我養大的。

  眾人皆以為我是德川家的次子,在兄長去世后,就該由我繼承家業。實際上養父恐怕也是這般想法,才將我索要到身邊看護。

  誰能想到我是父親最不討喜的一位兒子,父親棄我如扔犬畜一般冷漠,就連我上洛之時都未曾見我一面。”

  羽柴秀康說道此事,眼眶已經逐漸濕潤,淚水不爭氣的流淌下來,說話也變得哽咽“剛來大坂之時,眾人都以為我背后有德川參議為背景,身邊有養父關白為靠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大名。

  可是謊言終有戳破的一天,當養父知道我只不過是棄子之后,便對我失去了耐心,急忙給我舉行元服儀式,將我封到河內自生自滅。

  我無數次彷徨過,這個來之不易的1萬石,隨時都有可能被關白殿下收回,屆時沒有父親可以依靠的我又將何去何從。”

  “我哪有那般遠大的志向,從始而終我都只不過是為了活著而奮斗,為了卑微的活著。我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理解我的想法,而且他還是一位比我強大太多的大大名。”

  秀家慢慢靠到他身邊,遞過去一卷布帕。他知道秀康內心的郁悶早已憋悶太久。

  世態炎涼,讓這個少年承受起他本不應該承受的責任,現如今讓他哭出來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待秀康鼻息漸漸平穩,秀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其實在這個基礎上,還應該有一個理想。或許這才是促使我奮斗的動力吧。”

  秀康聽聞,眨了下剛剛哭完還水靈靈的大眼睛詢問道“是什么?”

  秀家笑了笑說道“那就是振作起來,讓那些過去看不起我們的人都后悔,用事實證明給世界看,用事實打在他們的臉上,告訴他們‘他們是錯的’。”

  “證明給他們看?”秀康瞪大眼睛向秀家問道。

  秀家點了點頭,著重重復道“恩,證明給他們看!”

  為了表示強調,秀家對著天空大聲吼道:“證明給他們看!”

  “證明給他們看!”得到秀家的鼓勵后,秀康也學者秀家的模樣吼道。

  兩個少年在經過彼此的交心,就此成為朋友,從此之后互相鼓勵前行。

  秀康也自此把秀家當做知己、當做朋友,在之后數次關鍵時候,助秀家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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