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霸武 > 第四二四章 置于何地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一天。

  “蕓蕓姐姐敬啟:

  今日兄長已取得血睚遺物,使得他的睚眥血脈與神陽血脈都得到極大提升,可喜可賀。不過事后他為感謝極東城主贈刀之恩,特意繞道一萬多里,帶我等前往極東冰城作客。

  我們在傍晚時分抵達冰城,極東城主親來迎接,將兄長迎入寢宮,與兄長單獨密會一個時辰。小昭真的好奇死了,不知他們在里面說了什么,可惜兄長把我丟出來了,沒能聽到。

  不過事后兄長說要在冰城修煉一門秘法,需得在此小住數日,還讓城主安排了幾位侍從接待,帶我們游覽冰城。

  這座冰城好漂亮,那么大城池居然都是冰做的,還能浮在天上,我很喜歡,蕓蕓姐姐以后有空,一定要過來來看看。

  ——白小昭。”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二天。

  “蕓蕓姐,兄長今日一大早就入宮了,從早上一直待到午時都沒回來。我好想偷偷跟過去看看,我有老祖宗賜下的歲月法門,應該可以繞過防衛。

  不過沒成功,剛出門就被風先生逮住了。最近這位風先生越來越厲害,神出鬼沒。

  風先生說大人的事小孩少插手,還說去偷看的話,眼睛里面會長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睛里怎么會長針呢?

  還有,今天主上把小平頭也留在宮外了。這小家伙總搗蛋,到處瘋玩,煩的很。不過這里的冰心糖很好吃。”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三天。

  “第三天,兄長又去冰玄宮了,昨日兄長一直到子時才從宮里面出來,結果今日才剛天亮,就又去了城主寢宮。

  風先生很是欣慰,說是主上雙靈共生,命魂無分,陰陽調和,萬物皆寧,兄長大道可期,甚好甚好!侍女姐姐稍后帶我們去吃金刀魚,說是極東冰城的特產——”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四天。

  “第四天,兄長去冰玄宮了,無事發生。不過我聽帶我們玩耍的侍女聊天,她們說頭一次見城主對一個男子這么好,城主也是頭一次讓一個男人進入她的寢宮,每天還待得這么晚,她們都很驚訝。可見極東城主對兄長是真的好。”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五天。

  “——第五天一切如故。極東冰城居然專門捕了一條深海天機玄魚,用于招待我與小平頭。魚肉很好吃,讓我漲了足足三十年妖力。在冰城玩的很開心,不過還是很想念在姐姐身邊的日子。”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六天。

  “第六天一切如故。今天城主的御廚,又換了菜單,原來所謂的龍肝鳳髓是這個味道。雖然食材是取自血脈亞種,可也非常非常的好吃。不過什么時候才能離開呢?我感覺自己變肥了。”

  作客極東冰城的第七天。

  “第七天,兄長沒有入宮,他與城主大人一起帶我們出去游玩賞景。期間發生了——又說了——”

  后面一些字被劃掉了,還有一大段的空白,白小昭后面又寫道:‘夜間回歸時,兄長說要在冰玄宮留宿,他說那門秘法已修到關鍵時候,需得坐定三日三夜——”

  在極東冰城準備的一間云房內,白小昭手抓著筆,看著眼前那幾行歪歪扭扭的字,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繼續寫下去,要不要把賞景期間發生的事全寫下來?

  寫好之后,又該不該傳遞回無相神宗?

  白小昭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尤其是在她無意識的伸手到旁邊碟子里,拿起一顆雪白色松子塞到嘴里之后,白小昭更加的糾結。

  這是核州銀松,只生長于核州的一種靈樹。

  昨天那位城主姐姐知道她喜歡之后,當即給了她幾大袋,足有三十多石。

  這位城主姐姐對她真的很好,好到沒話說。

  城主姐姐甚至想要贈她一件極其強大的法器,卻被兄長堅拒了,說是無功不受祿。

  不過城主姐姐還是給她精心挑了一件見面禮,白小昭喜歡極了。

  “兄長說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刀鋒。可是說謊好難啊,尤其是對蕓蕓姐說謊——”

  白小昭萬分苦惱地嘆了一聲。

  她正準備重新動筆,旁邊的硯臺卻‘啪’一聲翻了過來,將她寫下的這封信全都染成烏黑。

  白小昭神色一愣,看向了桌角處。

  小平頭正在那個地方,保持軀體下落的姿勢,睜著一雙大眼睛,滿臉無辜的與她對視。

  它剛才跳了過來,一不小心就把硯臺給掀翻了。

  真的是不小心!

  只是下一瞬,白小昭卻直接抓狂,她直接變化成乘黃形狀,渾身風雷狂舞,朝著小平頭追打過去。

  “小平頭你這個混蛋!這都已經第三次了,你以為我會信?給我站住!站住!”

  試問她寫這些字容易么?

  乘黃血脈里面就沒有文字的傳承,白小昭必須現學,必須去查《爾雅》與《說文解字》,有時候還得去請教風先生。

  還有那些字本身,他們獸類的手大概是天生就掌控不住筆,所以她寫的額外艱難。

  而就在白小昭怒火攻心,到處追殺小平頭之際。

  在極東冰城的另一側,足踏虛空的冰城長公主長孫若璃,正神色不虞,又滿含無奈的看著冰城的東南角。

  她定定入神的看著,直到不久之后,一艘青色的飛舟瞬閃飛空而至,落到了她的身邊。

  “姐你還愣在這里干什么?我們該出發了。你我再不趕過去,那個大寧朝的驃騎大將軍,怕是要將我們長寧一線的兵馬打穿。”

  飛舟的舟頭處,站著的是一個氣質颯爽的女子。

  她的五官面貌與問銖衣略有些相似,穿著一身青色的玉質戰甲。

  那正是長孫若璃的妹妹,另一位冰城公主——冰城風劍長孫若嵐。

  她笑望著長孫若璃,語中含著幾分調侃:“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在這里看著也沒用。”

  長孫若璃不由側過頭,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你倒是能笑得出來,可知今日那個少年,在母親寢宮里留宿了?”

  長孫若嵐聞言微微一呆,隨后又恢復了常色:“留宿了么?那也沒什么。”

  “沒什么?”

  長孫若璃臉色更加黑沉,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你果然看的很開,你不會以為他們二人在母后的寢殿里一整夜都在聊天說話?”

  ‘冰城風劍’長孫若嵐還是反應平平,她微一搖頭:“母后是守禮之人,她這么做定有緣由,情況絕非你想象的那樣。且即便是又如何?”

  長孫若嵐遙望遠空,眼神復雜:“母后一生,冰清如玉。她為你我,為鎮海遺民,為這座冰城,還有我長孫氏付出的實在太多。

  八百載以來,她都受困于此,你看她何時愉悅開心過?何時做過她真正想要做的事?姐姐你如站在母后的角度,這樣的人生,豈非悲哀?所以她如果真想開了,我反倒歡喜。”

  “你!”

  長孫若璃的氣息頓窒,她萬分頭疼的揉著眉心:“如果母后真喜歡上一個人,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問題是,這個人是否合適?還有,你可知此事傳揚開來,下面的臣民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那個少年,他才只有十七歲!

  長孫若璃的臉頰燒紅,像是著了火一樣。

  “問題是你莪都清楚,母后她可能已活不了多久。”

  ‘冰城風劍’長孫若嵐的語聲平靜,傳入長孫若璃的耳中,卻如炸雷般震蕩她的心靈。

  她背負著手,眼神略含憂傷:“我不信姐姐你沒看出來,母親的傷勢,其實一直都沒有好轉。這次蘇醒,不過是強鎮舊傷。

  她的神陰血脈,也一直都在進階。這讓她的力量更強,也會要了她的命。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她最后的時間,姐姐你也不能容她任意快活?”

  ‘冰城風劍’長孫若嵐隨后又漠無表情的,看向了下方的這座巨大冰城。

  “至于你說的冰城子民,他們如果懂道理,就該為母后高興才是。母后沒有欠他們,倒是這滿城上下,欠母后良多。”

  長孫若璃的臉上煞白一片。

  此時她卻非但沒有釋懷,反倒是眉頭大皺。

  她既為問銖衣的傷勢而傷感,擔憂,又為問銖衣出格的舉動憂心忡忡。

  妹妹是何等聰睿之人,難道真看不清楚,她真正擔心的是什么?

  這極東冰城,是他們長孫家的家業,是鎮海遺臣造就。

  它不需要一個外人,來做他們的王——

  “我們該走了。”

  ‘冰城風劍’長孫若嵐再次提醒,她眼神冷冷的看著她的長姐:“母后揮兵攻伐大寧,名義是為復仇,實則是為我鎮海遺民掃除滅城之禍。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為你我著想,姐姐你豈有資格在這里優哉游哉,漫不經心?究竟走不走?”

  長孫若璃不由啞然無言。

  她萬分惱火的狠狠瞪了長孫若嵐一眼,隨后卻還是邁步登上了這艘青色飛舟:“走!我們速去速回。”

  而此時在冰城的東南角,冰玄宮的附近。

  此處有一片占地極廣的建筑,規格幾乎不下于城中的兩座公主府邸。

  就在這府邸后院的一座書房中,一位穿著華麗錦袍,滿頭蒼發的老者正伏于案前,奮筆疾書。

  這位老者幾乎是一目十行的閱覽公文,隨后行云流水的做出各種批示。

  與此同時,他還能分心他顧,詢問自己案前一位半跪著的家將。

  “這個少年在冰玄宮留宿了?果真?”

  “回右相,那少年確實留宿了,留宿于玄冬殿內。”

  那位家將低著頭,語聲恭敬的回復:“我們布置在宮里的幾個女官,都這么說。”

  蒼發老者手中的筆頓了一頓。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冰玄宮方向一眼:“可知王上是何神色?又是什么樣的語氣?”

  “她們說,王大悅!”

  那位家將眼神奇異:“王上對那少年曲意溫柔,每與他相處,都能笑逐顏開,是她們平生僅見。”

  蒼發老者不由苦笑了一聲,繼續俯首批示公文。

  “那就把消息傳出去吧,盡量小心不要讓人發覺,也不得留下任何痕跡把柄。”

  家將聞言卻一陣遲疑。

  他雙拳緊握,甲中的雙臂也暴起了青筋。

  “怎么?不愿意?”

  那蒼發老者語聲悠然:“沒有讓你出賣王上,只是傳一個外人的消息而已。我們王上乃蓋代天驕,劍道無敵天下,只是有時候做起事來,就難免隨心所欲,思慮不周。

  這個時候,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該為她查漏補缺,防微杜漸。你覺得那個少年留在冰城,這是好事?”

  銀甲將領卻并未釋然,他的眼神艱難掙扎:“右相大人,我看城主大人,未必就有這個想法。”

  “現在沒有,以后卻未必。”

  蒼發老者語含嘲意的笑了笑:“人的心思是會變的,城主也是凡人,就如你我一般。凡人的心思,她一樣有。男女兩情相悅之時,可是什么事都愿為對方做,可如事情真的到那地步,那我們長孫家將置于何地?我們的少主,又該如何自處?”

  他的眼神幽深,萬分苦澀。

  如果問銖衣真的是問銖衣,是他們的皇后殿下,那么他一點都不會擔心。

  皇后殿下苦了一輩子,此時放縱一二又有何妨?

  可她不是——

  她與長孫家沒有任何直系的血緣。

  銀甲將領面色青白變換,最終還是語聲艱難道:“就只是傳遞消息而已?”

  “自然。”

  蒼發老者嘆了一聲:“傳個消息就足夠了,未來無敵天下的無極刀君,已經讓許多人坐立難安。若這位無極刀君,未來還有可能成為冰城之主,就更是許多人不愿見到的。屆時這個麻煩,自然會有人代我們處置!”

  而就在同一時刻,在冰玄宮的內部,玄冬殿的最深處。

  楚希聲雙手結印,將一枚青白色的玉符,引入自己的元神深處。

  那玉符竟至陰至寒,一被他引入元神,就開始散出無量清光,讓他的渾身上下,都結出了一層薄冰。

  楚希聲體內的神陽之力,也瞬即引發,瘋狂反撲。

  二者的力量,在楚希聲的元神與肉身之內,瘋狂的沖突,撕扯,撞擊。

  卻也在頃刻間平復了下來,形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圓。

  它就像是道家的太極陰陽魚圖,充滿了玄異的美感。

  之所以它還不完美,是因這玉符作為陰力的源頭,還過于虛弱,需要定時補充。

  與此同時,楚希聲也感覺到自己正在持續壯大的元神,還有體內那迅速增長的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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