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陳蒹葭站在小院中，笑著向陸念離招了招手，“你終于出來了，沒想到在逝去之前，還能再見到你一次，真好。”
她笑容恬靜，優雅而從容，就像是兩人在俗世初見之時。
陸念離走過去，輕輕抱住她，“說什么傻話。”
他拿出一株不死神藥，遞給對方，“吃了它，你能夠再活一世。”
“不了。”
陳蒹葭搖頭拒絕，依偎在陸念離胸膛處，輕笑道：
“我這一世已經活得足夠，本來只有二十四年壽命，如今多活了上千年，我沒有遺憾了。”
諸多紅顏中，陳蒹葭是唯一不愿意進入星辰古塔苦修的，也不適配任何一門大帝傳承。
說是擺爛也好，活出了自我也罷。
陳蒹葭的心態一直很好，從不與其他紅顏爭寵奪愛，得與陸念離在一起時便好好相處，一個人時，依然樂得自在。
“夫君，你會覺得我自私嗎？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沒有陪著你，想獨自離去。”陳蒹葭問道。
“不會。”
陸念離抱著她，“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對人生的態度，自始至終，你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活得開心快樂。”
“這是許多人未曾擁有的，連我都沒有足夠的堅定，我很喜歡你，也尊重你的選擇。”
對待蒹葭，陸念離一直保持著足夠的尊重，相敬如賓。
他將不死神藥收回。
“謝謝。”
陳蒹葭流下兩行清淚，終究是有不舍。
這么多年來，她看遍了九天十地的風景，嘗過諸多美食，喝過美酒，曾上九天，入過魔淵。
所有她曾暢想過的場景，都已經實現過了。
至于修為境界，她從沒有過多奢望，自身的天賦她很明白，苦修到頭，也難以像其他姐妹那樣，走向更高的境界。
她的世界，從不環繞著某一個人，也不想被枯燥的修煉所占據，這才是人生美好的意義。
“上千年歲月，我很知足了。”
陳蒹葭笑著，主動牽起陸念離的手，“最后的風景，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好。”
陸念離點頭。
兩人來到昔日俗世大奉皇朝的江南郡，同船共渡的山河之間，走過曾經一同走過的路。
夜晚，湖中小船上。
兩人一同躺在甲板上，望著滿天繁星，陳蒹葭仰躺著，枕在陸念離的大腿上。
“你真好看。”她說道：“和第一次見你一樣，就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滄桑。”
陸念離一陣恍惚，好久才擠出笑容，“你也一樣，連眼睛都一樣，不曾被歲月侵蝕，只是青絲染了白雪。”
“在我看來，這大概就是修煉的唯一好處了吧？哈哈哈！”
陳蒹葭笑得很歡快。
陸念離跟著大笑，“我也覺得，修煉嘛，最主要就是為了開心。”
“是啊！”陳蒹葭看著他，“所以夫君的心態要好好放松哦。”
她捏了捏他的臉，“你看，都緊繃成這個樣子了，有壓力嘛我知道，但有時候，要懂得放空心靈，回首再去看那件事，或許會有別的感悟了。”
陸念離一怔。
陳蒹葭眨了眨大眼睛，“我隨便說的啦，你是大帝，我哪懂這些修行心理，只是有些心疼夫君呢。”
“好，我知道了。”
陸念離將她抱起，兩人四目相對，而后紅唇相碰，緊緊纏綿。
良久，分離。
兩人回到船內，攤開被褥，相擁入眠。
當陸念離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黑發少女狀態的陳蒹葭，胭脂淡抹，美麗嬌俏。
“夫君，我要走了。”
她在笑，又流淚。
陸念離坐起，讓蒹葭躺在懷中。
“我的人生啊，結束了，能陪伴夫君走過這段路，很開心，接下來的路，還有那么多姐妹陪你一起走，蒹葭就停在這里了。”
她閉上雙目。
陸念離低頭輕吻她的額頭，“謝謝你，我也很開心。”
沒有什么動人的情話，最后的陪伴便是最深情的告白，陳蒹葭的生命氣息一點點散去。
最終消散殆盡，含笑離去。
陸念離將其葬入湖中，以無上法力將此封禁，流下淚水。
“這好像是我成年來，第一次哭吧？”
淚水滴入湖面，陸念離百感交集。
目送紅顏逝去，讓他的心境再次變化，滾滾紅塵中，生命的流逝，讓他更加明白了世人對登仙的渴望。
“相對仙來說，蒹葭的一生很短暫，卻一生無悔，自愿隨自然而逝去。”
“那么……仙會不會也有厭倦長生的一天？”
陸念離思緒萬千，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蒹葭離去了，未來歲月，至親與紅顏是否都會一個個離自己而去？
“在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心中，我又是什么樣的？”
回想過去，他從萬花叢中過，成為了多少女子生命中的全部，只是他未在乎那么多。
有些模糊的面龐，突然就變得清晰。
“生靈、黯靈、仙……到底又有什么區別？所謂的仙界，意義又何在？”
“最后的最后，是否又會歸于同一形態。”
“若在紅塵中明悟自我，是否亦為仙？”
蒼生筆出現在陸念離手上，他坐在湖邊，以湖水為框，畫筆不斷轉動。
他先是畫出了與蒹葭有著七分相似的女子。
接著，筆畫驟變，不斷偏離。
畫中女子，身披萬千色彩，與他記憶中一位又一位女子重合，卻又不完全相似。
隨著湖水的蕩漾，畫面變化的越來越快。
他所畫，不僅是那些曾經記憶中逝去的女子，也是在找尋紅塵中的自己。
這一刻，陸念離的心境完全放空了。
他不斷的畫，湖水蕩漾，又將畫卷沖洗，一次又一次。
時間一點點流逝。
直到某一日，湖中最后一滴水枯竭，隨著水珠的散去，最后一幅畫在眼前破碎。
陸念離倏地清醒過來。
“滾滾紅塵中，我到底留住了什么？”
他的背后，萬古自在無上道法第十頁書經顯現。
“不！想留的，我都要留住！”
其他九頁書經，也同時顯現，生命綠衣、掌控灰衣，時間白衣，速度青衣、陣道黃衣、術道紅衣、禁道黑衣、空間紫衣、身之金衣。
代表八個極致的領域，還有最為玄妙的時間力量。
這一刻，全部匯聚，融入蒼生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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