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幸運的是，鯨魚海豚的壽命都比較長久，十幾年雖然漫長，但它們還等得起。當阿洛拉帶著唐今找到曾經的抹香鯨群落的時候，那其中，還有很多他熟悉的抹香鯨。
這是一個足有一百多條抹香鯨構成的群落，兩人靠近時，大部分抹香鯨正立在水中睡覺。
唐今不知道阿洛拉是怎么認出來的，只看見他在那群抹香鯨里游了游，最后便停在了一頭抹香鯨的面前。
在那只龐大的成年抹香鯨面前，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些太過渺小了。
過了會，唐今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嘯叫聲。
不同虎鯨聲音的高昂，要稍微悶一點，厚一點，但傳得很深遠。
這樣的聲音慢慢讓那頭沉睡中的抹香鯨醒了過來。
阿洛拉游遠了一點，游到了抹香鯨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
那頭抹香鯨似乎也在看著少年。
抹香鯨的智商沒有虎鯨那么高，記憶力也比較差，像是擔心少年會不會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唐今也擔心過少年離開這么久，這些抹香鯨會不會不再記得他。
但事實證明，情感會讓生物深刻地記住那些它們覺得重要的東西。
立在少年面前的那條抹香鯨發出了和少年同樣的聲音。
那是人類所聽不懂的神秘語言，是寂靜孤冷的深海里為數不多的溫度。
慢慢的，其他的抹香鯨也逐漸醒了過來，有的抹香鯨浮出水面去呼吸，也有的就和那頭成年抹香鯨一樣，看了阿洛拉一會后，發出了那種特殊的聲音。
一些年紀小的抹香鯨好奇地在周圍游來游去，觀察著這位眼生的客人。
最開始的那頭成年抹香鯨慢慢靠近阿洛拉，用腦袋碰了他一下。
阿洛拉也低頭，抵住了它的腦袋。
龐大而渺小的兩個體型上差距過大的生命靠在一起，脈脈無言。
就在030在唐今的腦海里為這感天動地的一幕淚目的時候，阿洛拉往上游了一點。
他游到另外兩頭靠向他的抹香鯨腦袋上，伸出了手。
像是摸小孩子一樣地，充滿慈愛地摸了摸那兩頭抹香鯨的腦袋。
而那兩頭抹香鯨也發出了親近的叫聲。
【……嘎？】
030戛然而止的眼淚和這一聲疑惑成了今天最有趣的笑話之一。
顯然，按照人魚的壽命來說，眼前的這些抹香鯨除了體型上能稱上一句家長，其他方面都應該算是少年的小輩了。
過了會，阿洛拉游回唐今邊上，拉著她重新游到了那群抹香鯨中間。
少年拉著她和那些抹香鯨不知道在交流什么，而就這么被上百只龐然巨物一動不動盯著的唐今也突然間感受到了那種初次登門拜訪對象家長時，來自對象七大叔八大姨的強烈壓迫感。
也虧得唐今沒有巨物恐懼癥了。
少年大概是在和那些抹香鯨介紹唐今的身份，好在大家伙們體型雖然大，但性格都很溫和。
“它們喜歡唐今。”阿洛拉和唐今解釋著那些抹香鯨聲音的含義。
“我也很喜歡它們。”唐今道。
正在開心和高興的阿洛拉扭頭就把這一信號傳遞給了其他抹香鯨。
過了會，阿洛拉牽著唐今來到最開始和他交流的那頭成年抹香鯨面前，和她介紹道：“小的時候它差點就被那群臭虎鯨給叼走了，可是我把它救下來的。”
“還有它、它、它，它——們！全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少年有些驕傲，“因為我經常回來看它們，所以我們群落的寶寶活下來的數量是整片海洋里最多的哦！”
抹香鯨體型雖然大，但也因為體型過大在面對一些靈活的捕食者攻擊時無法保護幼崽，從而造成幼崽的夭折。
而整天除了吃就是在欺負其他魚的路上的少年閑著也是閑著，就會有事沒事回來一趟幫忙保護幼崽，從而也就降低了整個群落幼崽的死亡率。
仿佛王婆賣瓜一樣的少年仍舊可愛得不像話，唐今伸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揪了一下，“嗯，我們阿洛拉最厲害了。”
她這么一夸，還叉著腰直挺著腰桿的少年臉頰上頓時便紅了一點。
他還維持著那副驕傲的小模樣，聲音卻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唐今也，最厲害了。”
唐今不由得笑了一聲。
接下來的幾天里，兩人就和抹香鯨群落一起生活了幾天，這期間阿洛拉也和原本對他不熟悉的抹香鯨幼崽們培養起了感情，等到再十幾年后，這些幼崽們也會繼續記得阿洛拉。
但有時候唐今也好奇。
壽命長久的少年又是怎么看待那些年長的抹香鯨的離去的呢？
坐在抹香鯨的背上，唐今對那拍著尾巴心情看起來很好的少年問出了這個問題。
少年的尾巴安靜了下來，“但是，阿洛拉也沒有辦法呀。”
在他仍在幼年期，如同其他小抹香鯨一樣跟隨著抹香鯨群落生活的時候，他更換了六位抹香鯨“媽媽”。
每一次“媽媽”的離去，他都有哭。每一次，他都很傷心。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呀。
長久的壽命注定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失去。
這樣的感覺并不好受。
也因此，在之后他才會不斷地去尋找自己真正的族人。
如果是和他一樣的，擁有長久壽命的族人，或許他就不會再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
只可惜，他最終也沒有找到。
唐今后撐著手，沒有再說什么。
但少年卻主動開口，提起了那件事：“但是阿洛拉所有的心愿都已經滿足啦，所以下一次，等唐今走的時候，阿洛拉就和唐今一起走！”
唐今看著少年轉過來的那雙堅定的藍眸，半晌，伸手在他后腦勺上有些重地敲了一下。
“說這種話的時候就不用那么堅定了。”
阿洛拉吃痛，捂著后腦勺說話間不由得多了點委屈，“阿洛拉是認真的。”
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相比人類世界他還是更喜歡生活在海里，但是海里的一切他也都已經體驗過了，除了還沒有繁衍過，實際上他也已經沒有什么遺憾了。
而且，如果唐今真的走了，他是一定、肯定、絕對會傷心到死的！
可不要小瞧了人魚對自己配偶的感情，那可是持續一生永不消磨且義無反顧的愛。
看著少年那副認真的模樣，唐今嘆了口氣，伸手將那有點太過于看淡了生死的小人魚抱進懷里。
不過下一秒，她悠悠開口，一句話就打散了少年那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她一起去殉個情的謎樣熱血：“放心，我絕對會比阿洛拉活得更久的。”
阿洛拉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又有點不解：“阿洛拉還可以活好久呢。”
唐今偏頭，“阿洛拉不希望我活久點嗎？”
“才沒有。”阿洛拉抓著她的衣服坐正了一些，藍眸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判斷她有沒有騙人，“……真的嗎？”
“真的。”唐今回他。
剛剛還因為生死這樣的話題還略有那么一點傷感的阿洛拉嘴角忍不住又飄了起來。
他倒是半點也不懷疑唐今說的話的真假，一個熊抱就直接撲倒了唐今。
還在抹香鯨的背上，他也不好意思做什么壞事，只能抱著唐今多打幾個滾埋著腦袋蹭一蹭，然后躲著大抹香鯨旁邊的小抹香鯨偷偷親她兩口。
少年這樣有點羞恥心但又不多的表現看得唐今真的是邊親邊笑了。
她想了想，暫時按住那開心起來就想著親親抱抱的少年，問道：“要辦個婚禮嗎？在海里。”
阿洛拉抬起微紅的臉，藍眸清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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