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在新世界正式劃分上城區和下城區之前，世界就已經被分為了兩個極端。
富人生活得比世界異變前還要幸福，而窮人則宛若泥濘，生活在垃圾鑄造的貧民窟中。
原身很小便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在貧民窟摸爬滾打地長大。
不過雖然沒有父母，但她其實并不孤單。
在這樣的世界里，失去父母的不只有她一個人。
他們十來個無父無母，年紀相仿的孩子聚集到了一起，成了同伴。
因為失去過家人，所以他們更珍惜家人。
他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曾經因為貧民窟里的生活實在太過困難，他們只能偷，搶。
但這樣的世界里，沒有人是不偷，不搶的。
往往有時候，他們上一秒才偷來的吃的，下一秒就會被其他人搶走。
就這樣互相扶持著，好歹，他們還是慢慢地長大了。
在這幾年里，他們失去過幾個同伴。
或是因為找不到吃的而活生生餓死，或是生了病，卻沒有辦法醫治而最終病死。
還有幾個，是自覺活不下去了，自己死的。
一直有孩子加入他們，也一直有孩子離去。
多年下來，他們活下來的，只剩下了九個。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新世界來臨了，新的政權確立，為了加強管理，世界被劃分為上城區和下城區。
像他們這樣的孩子，當然只有資格生活在下城區里。
但總算，下城區被軍隊管理，有了像模像樣的治安官，雖然街區仍舊充滿混亂，但日子勉強算是好過了一點。
有一度，他們每天都能吃飽飯。
有一度，原身以為，只要他們一起相互扶持著，日子總能一點點變好的。
或許等以后，他們還有機會去那夢一樣的干凈整潔而繁榮美好的上城區，看一看。
直到某天，他們的大姐突然毫無預兆地失蹤了。
說是“大姐”，但他們的大姐也才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出門，而后就再沒有回來過。
他們幾個人幾乎將整個下城區找了個遍，卻都沒能找到大姐。
再之后，就輪到了老二。
和大姐一樣，只是突然有一天，老二就消失了，然后再沒回過來過。
再之后是而后是老四、老五……
離奇消失的不只有他們，在尋找消失的同伴的時候，他們也得知，下城區最近有很多孩子憑空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同伴便一個接一個地消失無蹤，他們從一開始的焦急變作了害怕和惶恐，為了不再失去同伴，他們剩下的三人不再單獨行動，而是盡量一起。
終于有一天，他們等到了他們的大姐回來。
大雨沖刷開積滿下水溝的淤泥，露出了他們的大姐。
十六七歲的少女像是一具被掏空了內臟的木偶，黑黝黝的眼睛還望著天空，但卻再也沒有了呼吸。
下城區里消失的孩子越來越多，但整個城區也依舊混亂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沒有人會在意他們這些孩子的死活，就連治安官也不會管。
在下城區，每天非自然死亡的人太多太多了。
老三和老七起了沖突。
老三認為他們應該繼續留在這里，尋找同伴的蹤跡，為大姐報仇。
但老七認為，他們應該逃走。
留給他們爭執的時間并不多，因為那雙黑手，很快就伸向了他們。
那天晚上也下著很大的雨。
夜色很黑，但老三和老七還在爭執他們到底是該留下還是逃走，還沒有睡。
而原身因為擔心漏進房子里的雨水會打濕他們藏在地下室里的食物，所以拿了盆去地下室舀水。
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原身在地下室里聽到了一聲很大很大的“嘭”，她一開始以為是打雷，所以沒有在意，直到頭頂的小門突然被猛地一砸，當她伸手去推的時候，就發現頭頂的小門像是被什么很重的東西壓住，推不開了。
從外傳來了老三和老七的咒罵聲，同時還有一種很沉重的腳步聲。
過了會，有履帶壓過頭頂的聲音。
片刻，地下室的小門突然被掀開，暴露出了一雙猩紅的機械眼。
她被一雙機械臂從地下室里強行拖出，而站在角落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淡淡朝站在一起防備著的老三和老七道：
“把柜子打翻壓住小門，想要保護自己的同伴？”
那眼鏡下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愚蠢不自量力，試圖掙扎的螻蟻：“恐怕你們連‘熱成像’這三個字都沒有聽說過。”
他們確實沒有聽說過那個人口中的什么像，但卻明白自己的處境。
老三猛地拉起了屋子里原本埋下用來防備小偷的絆繩，機器人一時不穩，朝前面倒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老七扯過原身拉著她朝外跑去。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來攔，卻被老七撲倒。
老七扭過頭，猛地推了原身一把：“快跑！”
原身被推得一個踉蹌，顧不上許多連忙朝門口跑去。
然而。
門外瓢潑的大雨拍打進室內，原身還沒有跑到門口身上就已經被雨水打濕，她跑出門——
“砰！”
……
漆黑的夜雨里，慢慢走出幾道穿著黑色雨衣的身影。
一個人舉著的槍慢慢放下。
子彈穿過心臟的那一刻，是一種冰涼的，只有一瞬的痛。
在重重倒地后迎來的，才是心臟窒息撕裂的痛。
血色在渾濁的雨水中暈開。
她聽到老三和老七嘶吼的聲音。
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用腳將她翻了過來，而后模糊地說了一句什么。
視角里出現一片白。
“今晚抓的人已經夠了，走。”
耳邊響起持續的嗡鳴。
其他穿著黑色雨衣的人闖進房間中，將老三和老七拖走，兩個人在不停地瘋狂掙扎，目眥盡裂。
但原身什么都聽不見。
雨水的聲音逐漸放大，逐漸淹沒感官和意識。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
是她短暫而又灰暗的這一整個人生中所有的美好——是她和同伴一起挨餓，挨凍，一起撐過的一個個黑夜。
有一年的冬天很難熬，他們找不到食物，也沒有避寒的地方，只能窩在一起湊合著取暖。
前兩天，他們才因為寒冷而失去了一個同伴。
那時候她病了。
大姐抱著她，把自己的一點點食物也喂給她：“九啊，別怕，你看，外面的天已經快要亮了，太陽很快就會出來了，等到太陽一出來，我就抱你去曬太陽，我們再去找點吃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彼時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大姐說著說著，也沒忍住自己哭了起來，淚水流過臉頰，再滴落人臉上，都已經冷了。
外面的天都快要亮了。
但她卻好像越來越冷了。
然而下一秒，眼前出現的卻是陷在淤泥里，死不瞑目的大姐。
已經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忽而重重地砸響。
一股名為仇恨的情感平時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不甘心。
……
【滴——檢測到a極執念強度，匹配中——】
一道奇怪的電子音忽而在腦海中響起。
【叮咚叮咚，你好，有人在嗎？我是主人最貼心的小助手系統030，請問你有興趣和我的主人做個交易嗎？殺人放火、復仇虐渣，我的主人都很擅長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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